第三節(第2/2頁)

這就只好一敗再敗了。

就這樣,昔日男女同堂、老少濟濟、主仆穿梭、人聲鼎沸的容家大宅,如今已變得身影稀疏、人聲平淡,而且僅有的身影人聲中,明顯以老為主,以女為多,仆多主少,顯現出一派陰陽不調、天人不合的病態異樣。人少了,尤其是鬧的人少了,院子就顯露得更大更深更空,鳥在樹上做巢,蛛在門前張網,路在亂草中迷失,曲徑通了幽,家禽上了天,假山變成了真山,花園變成了野地,後院變成了迷宮。如果說容家大院曾經是一部構思精巧、氣勢恢弘、筆走華麗的散文作品,形散意不散,那麽至今只能算是一部潦草的手稿,除了少處有些工於天成的神來之筆外,大部分還有待精心修改,因為太亂雜了。把個無名無分的野女人窩在這裏,倒是找到了理想之所。

不過,為讓長兄長嫂收受她,小黎黎是動足腦筋的。在容家第七代傳人相繼去世、僅剩的老黎黎又遠在省城的情況下,長兄長嫂如今是容家在銅鎮當之無愧的主人。但是長兄年事已高,而且中了風,失了聰,終日躺在病榻上,充其量只能算一件會說話的家什而已,權威事實上早已峰回路轉在長嫂手頭。如果說女人的肚子確系大頭鬼造的孽,那麽長兄長嫂實質上也是此孽種嫡親的舅公舅婆。但如此道明,無異於脫褲子放屁,自找麻煩。想到長嫂如今癡迷佛道,小黎黎心中似乎有了勝算。他把女子帶到長嫂的念經堂,在裊裊的香煙中,伴隨著聲聲清靜的木魚聲,小黎黎和長嫂一問一答起來。長嫂問:

“她是何人?”

“無名女子。”

“有甚事快說,我念著經呢。”

“她有孕在身。”

“我不是郎中,來見我做甚?”

“女子癡情佛主,自幼在佛門裏長大,至今無婚不嫁,只是年前去普陀山朝拜佛聖,回來便有孕在身,不知長嫂信否?”

“信又怎樣?”

“信就收下女子。”

“不信呢?”

“不信我只好將她淪落街頭。”

長嫂在信與不信間度過一個不眠之夜,佛主還是沒幫她拿下主意,直到中午時分,當小黎黎假模假式地準備將女子逐出容家時,長嫂才主意頓生,說:

“留下吧。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