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4)

時間一瞬間流淌過去。分手的時候朝美把手機號碼寫在紙上遞給了他,“要是有什麽事跟我聯系!”

直貴一邊想著“什麽事”是指什麽,一邊接了過來。作為交換,他也寫下了房間裏的電話號碼給了她。

“不過,平日晚上大概不在。”

“對了,你說過在六本木的店裏打工是吧。下次去那家店裏可以嗎?”

“當然可以。”他從錢包中去除老板的名片,那後面印有地圖。

那天晚上直貴回到公寓,喝了點從店裏順回來的威士忌後躺了下來,回想起和中條朝美的每一句會話,腦子裏勾畫著她的表情。坦率地說,還想再見到她。不過,也想到就是再見到她又能怎麽樣呢。她好像是大戶人家的千金,聽說家在田園調布,肯定是在富裕家庭長大的,和自己根本不般配。另外,她父母要是知道了自己的家境,肯定會立即表示反對。

別做白日夢了!他說給自己聽。要是瞎抱什麽夢想肯定會成了丟醜的事兒。

然後他又苦笑了起來,想什麽呢!中條朝美肯定不會把你當回事的。只不過是告訴你個手機號碼,別美了!

明天早上起來關於她的記憶應該就會淡薄,他這麽想著,努力睡去。

可是,關於她的記憶,並沒有像他期待的那樣簡單消失。不如說隨著時間流逝更加鮮明了起來。幾個會話的片段不斷地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即便這樣,直貴還是沒想給她打電話。他預感到,要是那樣做了沒準會成為無法挽回的局面。雖然每當想起她的事心裏就會躁動,但他相信早晚會平靜下來的。

聯誼會過去大概十天左右的一個晚上,直貴跟平常一樣在吧台前忙碌著。一對男女客人走了進來。看到那兩個客人他吃了一驚,女的是中條朝美。

當然不會是偶然。一定是她按照那張名片後面的地圖,帶那個男人來的。可是,她沒有跟直貴說話。只是在吧台前和那人挨著坐了下來,環視了一下店內。

如果不是人家說什麽,自己不主動親密地說話,這是店裏的規矩,直貴跟對待其他客人一樣,首先遞過去酒水單。

她點了波本威士忌兌蘇打水,男人也說同樣的就可以了,有點滿不在乎的口氣。

男人看上去比直貴要大些,披著深灰的夾克,裏面是高領的內衣,像是頻繁地去美發廳,完美地保持著發型,像是再長點或再短點都會顯得不自然。

直貴注意盡量不去看他們兩個,但只言片語進入耳朵裏怎麽也避免不了。詳細的內容聽不明白,好像不是什麽高興的談話。

“我說別再浪費時間了,相互間考慮下步的詩更好些。”聽到朝美的聲音。

男人嘀嘀咕咕地回答著什麽。像是在說:“不做著試試看不知道啊。”

“我已經拿出結論了,不想再跟你兜圈子了。”

“什麽是兜圈子呀?”

“這麽說下去有什麽意義?不是來回兜圈子嗎?”

“沒準你那兒已經有了結論,可我沒有接受啊!”

“我想你接受不了,可沒辦法。”

“喂!”朝美向直貴打招呼,他嚇了一跳,她把空了的大玻璃杯推到前面,“同樣的。”

直貴點了下頭,拿起杯子。朝美很冷靜。

那以後兩人也繼續說著,都把聲音壓得很低,直貴什麽也沒聽到。不過,包圍著兩個人的氣氛仍然有些陰郁。

第二杯威士忌空了的時候,朝美突然站了起來。

“好啦,別說了!再說什麽也沒有意義。我回去了。”

“稍等一下!”

可是她沒聽那男人的,把一張一萬日元的紙幣放在吧台上,抱起掛在椅背上的大衣,走出了店門。男人大概覺得馬上追出去不大體面,依然坐著把自己的酒喝完。

男人走出去不久,店裏的電話響了。直貴一接,是朝美的聲音:

“那家夥走了嗎?”

“剛剛走。”

“是嗎。我再過去。”說完,她掛了電話。

一會兒,朝美返了回來。又坐到剛才的椅子上,對著直貴露出笑容。

“對不起!感覺不大好吧?”

“那倒沒什麽……他,不要緊嗎?”

“決不會想到我又回到這兒了。”她皺起眉頭。

“好像矛盾很深似的。”

“嗯,”她鼻子裏哼了一聲。

“我想他事先料到的,我會說分手的話。”

“還是有比較親近的男朋友啊!說是一般的朋友。”

“我覺得他已經不是男朋友了,今天只是明確了而已。”

“帶到這兒來,是有什麽想法嗎?”

“啊,為了自己不再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