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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什麽叫不行?才一天你就這副德行怎麽行?”東鄉的聲音裏充滿憤怒,震動著栗林的耳膜,栗林不覺將手機離遠了一些。

“可是真的很困難。雖然可以接受三百米以內的信號,但是我覺得那是理想條件下,視線好的平地上,或者沒有障礙物之類的。可是滑雪場裏有很多想不到的障礙物。照片裏的地方應該是在雪道外面,被樹木包圍,到達那裏的一路上有很多起伏,所以在雪道上無論怎麽弄都收不到信號——”

“然後呢?”東鄉搶過話頭,“那你到雪道外面不就好了?森林也好,樹林也好,你進去不就好了?”

“呃,所長您知道雪道外面是什麽樣的地方嗎?”

“不知道。那種地方,想都沒有想過。”

“那請您想象一下。因為是滑雪場,所以當然積著很厚的雪。不是十七厘米或者二十厘米,而是一米兩米深,有的地方還要更深。進了那種地方,腳很自然就陷了進去,不知不覺間雪已經覆到了腰,連動都不能動,更別提找信號感應器了。”

“可是葛原就去了。同樣是人,你有什麽不能去的?”

栗林歪了歪嘴,似乎想說:你可真是不懂。

“那不一樣。在這種場合下,我和他可以說是不同人種。他有滑雪這一武器,在那種地方也可以出入自如。”

“那樣的話——”

“我不會。”栗林趕緊搶過話頭,“在普通雪道滑已經是極限了,而且用屁股滑的時間更長。我可以斷言我無法在雪道外用滑雪板移動。”

電話另一端東鄉嘟噥道:“那你說怎麽辦?”

“所以說我是無能為力了,如果能派個人過來支援的話……”

“支援?”

“對,會滑雪的人。滑板也可以,研究所裏應該有幾個人可以。”

“就算有那我要怎麽說明?”

“那就當然要說出真相……不行嗎?”栗林越說越沒有底氣。

“蠢貨!”東鄉大怒道,“廢話,當然不行了。怎麽保證那個人不說出去?別在那胡說八道。”

“那就想想別的理由。在滑雪場找感應器的理由。這樣如何?”

東鄉沉默了一會,哼了一聲:“哪那麽容易想到好的理由?沒有說服力還不行,只要有一點被懷疑就前功盡棄了。”

“我明白。讓我好好想想。麻煩您能找一個會滑雪的人嗎?”

電話裏傳來東鄉的一聲長嘆:“今天不行了,明天再說吧。”

“那就沒辦法了呢。總之明天我一個人再試試,但是應該又是徒勞的無用功。”

“別說喪氣話,放棄就等於輸了。”

“這我知道……”

“說起來昨天電話之後我和折口真奈美談過了,果然是受葛原指使的。聽她的口氣,她似乎什麽都不知道,連自己的行為是違規的都沒有自覺。真是個笨女人,批評了她幾句倒還哭上了。”

“哎?是她嗎?”

工作上幾乎沒有關聯,栗林不太了解折口真奈美。因為一直覺得她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聽說她哭了還頗為意外。

“她會因為這次的事而受處分嗎?”

“不,處理不當可能會把事情鬧大,這次就先放過她。可是她本人好像挺受打擊,說是想請一段時間的假,閉門思過。”

“是嗎?還挺可憐的。”

“自作自受,沒什麽可憐的。那你就繼續加油吧,千萬不要放棄,聽好了沒!”

東鄉反復重復了好幾遍終於掛斷了電話。栗林握好手機,嘆了口氣。

因為不想讓秀人聽到電話,栗林跑到旅館的外面,為了禦寒,一直在跺腳,難得泡一次溫泉,結果身體完全凍僵了。

回到旅館,走向房間,連上樓梯都覺吃力,每走一步腰和腿都發出悲鳴。

房間裏秀人正躺在床上打電話:“總之你們兩個來一次就明白了,真是難以置信的粉狀雪……不,真的不只是那種程度……什麽嘛,偶爾一次不是很好嘛,誰讓我總是聽你們兩個吹了……對啊。”秀人看了父親一眼,“那就這樣了,拜托啦……嗯,對,再聯系,拜拜。”秀人掛斷電話之後仍然保持同樣的姿勢擺弄著手機。

房間裏除了床還有簡易沙發,栗林坐在沙發上,用遙控器打開了電視,裏面是一片昏暗的風景。字幕顯示著明天的天氣預報。栗林不禁嘟噥了一聲這啥玩意。

“直播鏡頭哦。直播現在雪場的情況,比如風有多大,遊客有多少之類的。”秀人說。

“原來如此,很實用嘛。”

“對啊。整個村子都在想辦法支持雪場。當地的人知道我們遠道而來後還好心地告訴我哪有好玩的穴場。還有來這裏上課的學生還幫我給果汁打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