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為了確保他和蘭登先生的談話不被打斷,貝祖·法希已關掉了手機。不幸的是,這個昂貴的機型裝備有雙向無線電通訊功能,而他一個手下違反命令,正在使用這個功能呼他。

“局長嗎?”電話裏傳來像步話機那樣的“噼噼啪啪”的聲音。法希氣得牙齒都要咬碎了。他不能想象出到底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可以讓科萊中斷這個秘密監視——尤其是在這個關鍵時刻。

他沉著而充滿歉意地看了蘭登一眼,“請稍等片刻。”他從腰帶上拔出電話,摁下了無線傳輸鍵,用法語說:“誰?”

“局長,密碼破譯部的一位特工到了。”對方用法語說。

法希把怒火暫時壓了下去。一位密碼破譯人員?盡管來的不是什麽時候,但這很可能是個好消息。法希發現了索尼埃寫在地板上的神秘文字後,就把大堆的犯罪現場照片都送到了密碼破譯部,希望有人能告訴他索尼埃到底想說什麽。如果是來了一位密碼破譯者,很可能是那個人已弄懂了索尼埃的意思。

“我現在正忙著呢,”法希回話說,他的語氣明白無誤告訴對方,他在忙著應付另一部電話。“告訴密碼破譯者在指揮部等著。等我忙完了再和他說話。”

“她,”對方糾正道,“是警察奈芙。”

電話那頭越說,法希越沒興致。接收索菲·奈芙是中央司法警察局最大的錯誤之一。奈芙是一個年輕的譯電員,她是巴黎人,曾在英國皇家霍洛威大學學習過密碼破譯技術。兩年前,部裏嘗試在警察隊伍中多加入些女性,因此,索菲·奈芙被塞給了法希。部裏要達到“政治上正確”的嘗試還在進行之中,但法希爭辯說這其實是弱化這個部門。女人不僅缺乏從事警察工作所需要的體力,而且她們的出現往往使這個行當的男人們心猿意馬,這是很危險的。正如法希所擔心的那樣,事實證明,奈芙最不能讓人省心。

她三十二歲,意志堅定得幾近固執。她太急於盲目相信英國的新方法,所以總是惹惱她上面那些老資格的法國密碼破譯人員。當然最令法希心煩的是那個放之四海而皆準的公理:在一群中年男人的辦公室裏,一位頗有魅力的年輕女郎總是把人們的眼球從手邊的工作上吸走。

無線通訊中的那個男人說:“奈芙警官非要立刻和您談話,局長。我盡最大的努力阻止她,但她現在已經朝畫廊這邊走來了。”

法希心頭一縮,簡直不敢相信會是這樣。“簡直令人無法容忍,我已講清楚——”

羅伯特·蘭登感覺法希好像在瞬間中了風。局長下頜突然不動了,眼球突出,只能說半截句子。他鼓起的水泡眼好像固定在蘭登肩後的什麽東西上。蘭登還沒來得及轉身看是怎麽回事,就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對不起,先生們。”她用法語說。蘭登轉過身,發現是一位年輕女郎,正邁著矯健的步伐大步流星地朝他們走來,隨意穿著的齊膝的奶黃色愛爾蘭毛衣,剛好到她黑皮靴的上方。她很有魅力,濃密的葡萄酒色的頭發自然地飄落在肩頭,卻露出了面部的溫和。與貼在哈佛大學宿舍墻上的那些弱不禁風的甜姐兒不同,這個女人有一種不加粉飾的健康美,渾身散發出驚人的自信。

蘭登沒想到的是,那女人直接朝他走來並禮貌地伸出手來。“蘭登先生,我是中央司法警察密碼部的警察奈芙。”她說起話來抑揚頓挫,從她的英語中能聽出法國口音。“很高興見到您。”蘭登握住她柔軟的手掌,發現對方正使勁看著自己。她的眼睛是橄欖綠色的———銳利而清澈。法希使勁吸了一口氣,顯然是準備開始批評她。

“局長,”她急忙轉身,先發制人地說,“請原諒我打斷了你們的談話,但———”

“現在不是時候!”法希氣急敗壞地用法語說。“我本想給你打電話,”好像是出於對蘭登的禮貌,她還繼續用英語說,“但是你電話關機了。”

“我關機是有原因的,”他憤怒地朝她噓了一聲。“我在和蘭登先生談話。”

“我已經破譯了那個數字密碼。”她幹脆地說。從法希的表情看,他有點拿不準該對此作出何種反應。

“在我解釋之前,”索菲說。“我得先給蘭登先生遞個緊急的口信。”

法希的表情顯得越來越焦慮。“給蘭登先生的口信?”

她點點頭,轉回蘭登。“您得和美國大使館聯系一下,蘭登先生。他們有從美國來的留言給您。”

蘭登很吃驚,他剛才因密碼引起的激動現在突然變成了一陣不安。來自美國的留言?他使勁想到底會是誰想找到他,只有很少幾位同事知道他在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