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篇 香袋案 第十六章 殺(第2/4頁)

見到這慘狀,墨兒一陣悲驚,他忙俯身去查看小韭,沒有鼻息和脈搏,已經死去。看這情勢,他大致明白,恐怕是彭嘴兒先殺了小韭,餑哥急怒之下,又殺了彭嘴兒。彭嘴兒行兇,則恐怕是為小韭不願跟他走,想要逃回去,他怕小韭走漏風聲,驚動官府,或是真的動了殺念,或是驚慌之下捂住小韭口鼻,勒住小韭脖頸,誤殺了小韭。

但康遊在哪裏?他先追了過來,自己一路都沒見到人影,難道康遊追錯方向了?墨兒忙擡起頭,卻見魯膀子悄悄捅了捅身旁的妻子,使了個眼色,夫婦兩個慢慢往後退,隨即一起轉身往那只船跑去。

墨兒忙叫道:“你們不要走!得做個證見!”

魯膀子夫婦聽了,反倒加快腳步,慌忙跑到岸邊跳上了船。墨兒急忙追了過去,魯膀子將燈籠交給阿蔥,隨即掣起船篙插入水中,就要撐船。墨兒覺得納悶,他們為何這麽害怕?等他追到岸邊時,船已經撐開,墨兒一眼望見船頭趴著個人,燈籠照耀下,那人背上一片血紅,似乎是康遊。

“不許走!”墨兒大叫著往水裏奔去。但魯膀子卻拼命撐著船篙,船很快劃到河中央,向下遊漂去。墨兒只得回到岸上,急跑回去尋自己的馬。

這時,黑暗中傳來一陣馬蹄聲,還有幾點火把亮光,從西邊飛奔而來,很快到了近前,是萬福和四個弓手。

墨兒忙道:“萬大哥,快追那只船,不能讓他們逃走!”

萬福聽到,立即揚手號令,率四個弓手一起往前追去。

墨兒便留下來看著餑哥和春惜母子。餑哥已經停止嗚咽,但仍跪伏在小韭身旁,不停晃著身子,竟像是得了癔症。春惜則攬著兒子,靜靜站在那裏,漆黑中看不到神情。

墨兒輕聲問道:“你可是康大嫂?”

春惜沒有答言。

墨兒又問:“康潛大哥已經身亡,你可知道?”

黑暗中,春惜的身子似乎輕輕一顫,但仍不說話。

墨兒忽然明白,並非是彭嘴兒誘騙她逃走,而是兩人合謀。看來兩人早有舊情,彭嘴兒去年搬到康家隔壁,恐怕正是為此。眾人這些天想盡辦法要營救的人,其實早就想逃走……

這時,棟兒忽然問道:“娘,身亡是啥?爹怎麽了?”

春惜卻沒有回答,半晌,才輕聲道:“你知道他死了,為何不等一等,正正當當向我提親?”

墨兒一愣,有些摸不著頭腦,隨即才明白,春惜是在對地上的彭嘴兒說話。

春惜繼續道:“你又何必要逃?更何苦做出這些事?我本已是死了心的人,你卻把我叫醒,我醒了,你卻走了……”

她啜泣起來,再說不下去,黑暗中只聽到她極力克制卻終難抑止的低低嗚咽聲。

墨兒心中一陣悲亂,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料到,這件事竟會讓四個人喪命,更勾出這些不為人知的淒情悲緒。

正在傷懷,東邊傳來萬福和弓手們的呼喝聲:“再不停下就射箭了!”隨即嗖嗖兩聲破空之響,緊接著便是阿蔥的驚叫聲。墨兒忙望向河中,見兩支箭矢射到了船篷上,魯膀子慌忙停住手,不敢再繼續撐船。

萬福又喝道:“把船劃回來!”

魯膀子猶疑了半晌,忽然大叫一聲,縱身跳進水中。

“快下去追!”萬福命令道。

撲通、撲通……連著四聲投水聲,四個弓手跳進河中,兩個去追魯膀子,兩個遊到船邊,爬了上去,將船撐了回來,押著阿蔥下了船。

阿蔥不住地哭著:“不關我的事,船上男的和岸上小姑娘都是彭嘴兒殺的,彭嘴兒是餑哥殺的!”

萬福驅馬過來,舉著火把照向阿蔥,叫道:“昨天到處找你們夫婦兩個找不見,竟然躲在這裏!”

阿蔥又哭起來:“那個術士也不關我的事,那天術士把我趕下船去了!”

“關不關,等回去再說——”萬福指著春惜和餑哥,吩咐那兩個弓手,“這對母子和餑哥也一起押回去。”

餑哥聽見,慢慢站起身來,悲沉著臉,望著墨兒道:“有件事要拜托你。”

墨兒忙道:“你說。”

“我弟弟孫圓,他在爛柯寺後面那個荒宅子的井裏。還有,替我回去告訴我娘,她給我的那些銀子我沒有拿,放在弟弟枕頭下面。”

墨兒獨自挑著盞燈籠,騎馬來到爛柯寺後的那座荒宅,這時已是後半夜。

月光下,四下裏一片死寂,只有一些蟲鳴。那宅子的門扇早已被人卸掉,只露出一個黑洞。墨兒下了馬,向裏望去,門洞內庭院中生滿荒草,一片荒敗幽深。一陣夜風吹過,那些荒草簌簌顫動,他不由得打了個冷戰。雖然幼年時曾來過這裏,但那是幾個人結伴,又是白天,並不覺得如何。這時獨自一人,又是黑夜,心底升起一陣懼意。但想著餑哥應該不會說謊,孫圓在這後院的井裏,便將馬拴在門外一棵柳樹上,提著燈籠、壯著膽子小心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