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出殯即將在夜晚進行

01

接到陳子言的電話時,周淵易的心情很不好。

非常不好!

馮舒的父母從遠方一處鄉村趕到了城中,技術科的小高立刻就趕了過去,在他們的體內提取了血液樣本後,送到醫學檢驗中心進行DNA對比。

即使是警局內部因為案情需要而申請做DNA對比檢驗,同樣也是要給醫學檢驗中心交上一筆費用的。周淵易好不容易從領導那裏申請到經費,劃到了醫學中心賬面上之後,就看到小高急沖沖地跑到他的辦公室來,說了一件讓他無比郁悶的事。

直到抽完血,檢驗費也交了,馮舒的父母才面色落寞地告訴小高,馮舒並不是他們的親生兒子。二十八年前,他們在山裏揀柴禾的時候,無意中揀到了一個包裹著棉布床單的嬰兒——那個嬰兒就是馮舒。

沒人知道馮舒的親生父母是誰,DNA對比檢測根本沒有任何意義,結論鐵定是不匹配的。這對確認骨架的主人起不到任何作用。

這真讓周淵易很生氣。

馮舒的父母也真是的,怎麽不早一個小時告訴小高這些話呢?不過他轉念一想,作為死者的雙親,他們已經夠難受了,出點這樣的差錯也在所難免。沒辦法,他只好硬著頭皮給領導打了電話,希望可以找醫學檢驗中心把檢驗費追回來。但估計有難度,吞進嘴裏的肉,誰還願意吐出來?回過頭來,領導要以此為理由扣自己的獎金,也是沒辦法的事。

而隨後,關於三皮與小雯的調查結果也送到了他的案頭上。

昨天下午,三皮給報社領導說他出去跑采訪,采訪的目標是一個民營摩托車制造公司的老總,不過摩托車廠的老總卻說昨天下午根本沒有人來采訪他。三皮在撒謊!他為什麽要撒謊?他的這個破綻,不禁讓辦案人員隱約看到了破案的曙光。

不過,當警察找到三皮核實情況時,他卻理直氣壯地說,為了觀看昨天深夜的歐洲冠軍杯決賽,他一下午都在家裏睡覺養精蓄銳。至於那篇采訪嘛,只要打個電話找廠家傳真一份新聞通稿,再在QQ上問老總秘書幾個問題,憑借自己的文筆就可以鼓搗出一篇內容翔實的人物專訪出來。

這並不違背新聞道德準則,只是業界的潛規則罷了。

而昨天下午,他一直都在家裏睡覺。他是單身,也就是說,沒有人能夠為他作出不在場證明。

三皮被帶到了警局,周淵易瞪著眼睛對三皮說:你知道嗎?如果你找不到不在場的證明,那你就有大麻煩了。

三皮卻滿不在乎地一邊壞笑,一邊回答:別嚇我了。就算我找不到昨天下午一直在家睡覺的證據,你們同樣也找不到我去過案發地點的證據!作為警方,你們應該做出無罪推斷——在沒有任何證據表明我是罪犯以前,我就是無辜的!你們應該立刻釋放我,然後去尋找指控我的證據。我是報社副刊部主任,法制稿件發得多了,相關的法律常識自然是懂得的。當然,我相信你們是找不到指控證據的,因為我確確實實一直在家裏睡覺!

的確如此,三皮的話沒有一點錯誤。所以釋放三皮後,周淵易顯得格外郁悶。

而小雯身為一個自由撰稿人,昨天一下午都在家裏寫稿。她與陳子言不同,她沒有一邊上網一邊寫作的習慣,所以也沒在網上留下當時不在場的證明。盡管她拿出了一堆昨天下午寫的稿子,可誰又能證明這些稿子都是昨天下午寫的?

小雯有嫌疑,但同樣也沒證據表明她去過案發現場。再說,她這麽一個文弱女子,似乎也沒有這麽大的力氣可以殺死馮舒這樣的健壯男人,更何況還是用這麽殘忍的手段殺死的。

當然,如果是她買兇殺人,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在與馮舒的父母以及他的同事進行交談之後,周淵易了解到馮舒似乎並沒有什麽仇人。盡管馮舒在經濟上仿佛有些細小的問題,無非不過就是暗自吞了一點應該給作者的稿費。但作為出版社的責任編輯,有時即使是少付稿費給作者,也是責任編輯與作者相互協商好了的——畢竟這年頭,許多作者寧願分一部分稿費給編輯,也想讓自己的書出版。

反正從沒有哪個作者主動站出來,向出版社領導舉報馮舒私吞一部分稿費的事。看來,那也只是屬於出版潛規則的範疇。

查過馮舒的手機,通訊錄裏囊括了三教九流的人物。而在其重點聯絡人的目錄中,則全是所謂的文學女青年。更不巧的是,其中大部分文學女青年都不是本地人,也沒有最近赴本市的行程記錄。至於小部分本地文學女青年,經過調查後均有不在場證明。

這個案子好像快要進入死胡同,因此周淵易就更郁悶了。

就在他最郁悶的時候,周淵易接到了陳子言打來的電話。當他聽到某個建材公司的老總失蹤時,並沒有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因為他認為這樣的案子只要報告給附近派出所就行了,沒必要麻煩刑警隊。但是當他聽陳子言說,戴著青銅面具的神秘人的嘴裏迸出了“最後審判”的字眼,又與陳子言的驚悚小說有著驚人相似的時候,周淵易不由得深呼了一口氣——也許案子有突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