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突然而至的朋友(第4/5頁)

她大叫了一聲。她聽到的是剛才那架飛機的引擎聲,似乎它飛行得非常低,有橫掃一切的架勢。H.M.保持向前看的姿勢已經很久了,一直沒動,突然他自言自語了一聲,起身把車頂燈關上,透過窗戶往前看。

開始時我們什麽都看不見,聲音突然就停止了,引擎被關掉了。很快,距離我們右側大概幾百英尺的廣闊草場上空,兩道軸型的光束從機艙兩側打下。飛機上的人打開了降落燈,它正盤旋著嘗試迫降。

“你知道不,”H.M.說道,好像換了個人似的,“我覺得弗萊明德可能會搞出個類似的玩笑,他應該會讓這飛機根本到不了巴黎。”

“你的意思是——”伊芙琳喃喃說道。

“啊哈,如果這飛機不是那架從馬賽飛往巴黎的班機的話,我肯定會非常吃驚。它可能是因暴雨而延誤了,也可能是人為的什麽原因,隨便你怎麽想都行。上面一定有萊姆斯登,還有蓋斯奎特和弗萊明德。”黑暗中我們聽到H.M.扣響手指關節的聲音,“該死,棋局都布好了。該死,我現在應該出去跟這些天上來客打個招呼了。哈哈,孩子們,我要跟蓋斯奎特和弗萊明德去下這盤棋了,雖然我不知道哪個是哪個。哦,天啊,希望那飛機沒墜毀,這是我唯一的希望。”

飛機沒有墜毀,我們看到它的降落燈猛然俯沖一陣,然後開始滑翔,在白楊林附近成功降落,它搖搖晃晃地滑行了很久才停下來。停了一會兒之後,飛機艙內的黃色燈光照亮了這片草地。

“走吧,”H.M.深吸了一口氣,露出亦正亦邪的滑稽表情,“怎麽樣?難道我們不該過去看看?我實在充滿好奇,那飛機上都有哪些可憐的乘客?”

“我說,H.M.,”我反對道,“首先,我們不肯定這架飛機就是我們要找的那架,就算是的話,你難道就能肯定弗萊明德沒有劫持飛機然後讓其迫降嗎?”

H.M.眨了眨眼。“你最好把那槍揣上,”他承認道,“以防我們遇到什麽麻煩。但說實話,我認為他不會這麽做。這不是弗萊明德做事的風格。很可能是飛機引擎出了什麽問題,或燃油補給有毛病了,要不然就是操作失誤。好啦好啦,不管怎樣,你們兩個準備點兒應急預案,我肯定不會反對。哦,我差點忘了,馬塞爾!我的孩子,你就待在這兒,喝點兒威士忌。等我們回來時,你肯定是醉醺醺的、不省人事。小家夥,別讓我失望!”【注:“我的孩子”以降,系用法語調侃馬塞爾。】

馬塞爾對H.M.表示感謝,說他溫文爾雅。現在我明白為何H.M.的法語總讓他在外交圈子裏不受歡迎,雖然非常流利,卻常常帶著巴黎貧民窟口音的味道。他從車上下來,站進河水裏。別的事情他都沒怎樣在意,卻決意不帶上自己的帽子。原來那是來自維多利亞女王的禮物,他可不願把它弄濕了。於是H.M.把帽子一卷放到懷中,掏出一個手絹披在光光的頭上,蹣跚前行。現在他變成法國境內你能看到的最奇怪的英國人,真是搞笑得很。我向馬塞爾借了個手電筒,希望能幫上點兒忙,但這泥巴路委實難走得很。我們順著一排楊樹往前走,進入一片廣闊的草場,周圍大霧彌漫,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以穿行。現在我們左手邊是沿著河岸生長的山毛櫸,前方則是客機發出的亮光。

我們完全被這架落地的飛機吸引了,機艙門緩緩打開,站在一起的一群人看來正在激烈爭吵,其中一人似被大家一致視為害群之馬。就在我們觀望時,其中四人從爭吵的人群中離開,向我們左方走來,從飛機的窗口望去,能看到這四個人是三男一女。余眾仍在艙門附近吵個不休,其中有三名乘客,三位工作人員——兩個穿著飛行員工作裝、一個穿著乘務員服。H.M.大喊一聲,聲音穿透大雨。

“嘿,你們好,這是從馬賽飛往巴黎的飛機嗎?”他用法語吼道。

一語驚起千層浪。我首次感到一種無形的恐懼感,來自飛機乘客的恐懼感,而也正是這恐懼感,仿佛把我們兩方連接一處。H.M.話音剛落,人群便四散開來,一瞬間他們似乎變成了膽怯的影子,因不知來自何處的陌生聲音而變得神經緊張。其中一個穿著工作服的人站在側梯上,機艙裏面的光透過艙門打在他的身上,我看到他的手伸向了口袋。

“是的!你是誰?”他同樣大喊道,聲音裏彌漫著不安。

“我們是好人,是朋友!我們是來自英國的旅客,遇到了點兒意外。”

再次陷入沉默,只感到大雨在我們之間咆哮。過了一會兒,剛才向我們左側走去的四個人中,有人向前邁了幾步,是個身材矮胖的男人,邊走邊向前探頭。

“可以說英語嗎?”他用英語問道,“你他媽的到底是誰?你可別耍什麽花招,我們是有武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