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3/4頁)

女人的聲音尖銳揚起。

“你是說價錢?”

“不。我是說重量。”

“Mais c'est incroyable(譯注:法文:但這簡直無法想像)!不,不,不!你在開我玩笑!”

“我保證絕對沒有。”

“這等可觀的重量在墓穴裏四處移動,那得需要6個男人才行;而且沙上沒留腳印?不可能!”

“此言差矣。不需要用到6個男人。而且這個笑話再簡單不過——只要你得知其中奧妙。”

這個古老、令人頭痛的謎題啊!

何頓僵著身體站定腳,因為他知道自己在鏡子上方打下來的燈光範圍之外,所以不會被看到。

“知道這點我可沒居功,你曉得,”洛克繼續說,“以前發生過,英國有過兩次,另外也許還有一次是在波羅的海的奧賽爾。卡——呃,某個地方有家圖書館——不講名字還請包涵——有本書裏全是細節。

“我呐,”他用他咬字清晰的流利法文宣稱,“今天一早跟一位菲——一位哲學博士面談時,完全沒提。沒!我是跟個朋友坐上火車以後才講的,告訴了某位探長。我跟他說了這把戲是怎麽玩的。這位克勞福先生,他握握我的手,然後說他們這就可以逮捕某人了。”

逮捕“某人”?

逮捕希莉雅!何頓覺得這一向都在保護希莉雅的薄弱盾牌這會兒已經碎成片片,他開始後退,打算踏過厚軟的地毯走向門口。可是洛克鏡裏的瞼叫他停腳,因為他的表情好緊繃,而且那麽充滿人性的模樣他也不曾在洛克的臉上見過。

“不過,”洛克說,“令我煩惱的不是這個。”

“是嗎?”他的同伴冷冷的喃聲道,“那麽也許你是想再多看幾個橋億的面具啰?”

“你以為我是拿棺材的事在笑你嗎?”

“先生您在這兒購物。在某個範圍裏,您想講什麽都行,這是您的權利。”

“小姐,看在老天分上!”

洛克猛拍桌面。他彬彬有禮的面容橫生許多紋路。他淡色的眼睛聳在突起的顴骨上方,懇求般地擡了一擡。

“我結婚的時候,”他說,“不年輕了。我有個女兒,現在19歲。”

他同伴的聲音馬上柔緩下來。這是她能理解的事。

“說來你是擔心她了?”

“對!”

“無疑她是個好品行的年輕女孩啰?”

“好品行!怎麽說呢?我不曉得。至於說好嘛,我想大概就跟時下滿街跑的大半女孩一樣好吧。——再給我一副面具吧。”

“好了啦,先生!”費蕾小姐的聲音兼有歡笑與責怪,整張臉都發亮了。“好啦,先生!你可別講成那樣!”

“喔?”

“尖酸。不厚道。”

“年輕人啊,”洛克說,“真無情。你同意吧?”

“好了啦!”

“而且有時候挺殘忍的。倒也不是因為生性如此。原因是他們只看得到自己的行動對自己造成什麽影響,但對於旁人所受到的影響卻視而不見。”

洛克迅速拿起另一副面具戴到他臉上。一名年輕女孩的五官出現在鏡子裏——上了細致的顏色,跟活生生的臉龐一樣真實,寧靜天真的神色甚至泛上長長的睫毛。

“他們都瞎了,”鏡裏的眼睛合上,“除了自己的好處,什麽都看不到。他們想要什麽,他們非上手不可。跟他們指出這樣不對;他們會同意,也許還挺誠懇,可下一分鐘馬上忘記。年輕是段殘酷的時光。”

面具落下。

“這會兒我要告訴你——這陌生人——我連對自己老婆都不會講的話。”

“先生,”女人說,“你嚇到我了。”

“實在抱歉。真不好意思。我這就閉口不講。”

“不,不,不!我想聽!只是……”

“昨天傍晚,”洛克說,“我剛說到的那個哲學博士盤問我們一夥人,當時我突然冒出個新的、不太愉快的想法。對不對我不敢說。現在還是不敢說。

“我會想到是因為這位菲爾博士問的一個問題。他突然問說,也沒有明顯的理由,過世的這位女士——美麗動人,是朵盛開的花——12月23日下午有沒有去過我家。

“我照實回說,她是去過。我沒補充別的。我不敢。我不想。不過她離開我家後不久,我透過我書房的窗戶,看到她走在滿是白霜的田野。有人跟她一起。”

洛克再次拿起一副面具到眼前,鏡面冒出的臉是魔鬼。

“有人問的話,我會否認。我會笑說不可能。不過當時那人遞給她我現在覺得有可能是個小棕瓶的東西。這瓶子……”

“等等,先生,”女人說,“看來我們店的外門這會兒是開的。”

鏡面晃動模糊起來。魔鬼面具滑落而下。轉瞬間發生了好幾件事。

費蕾小姐趕到賽吉維公司的前頭房間時,何頓已經跑出甬道。不過他沒打算逃跑,雖然在那樓梯上上下下的光禿通道裏要神鬼不覺地逃走是有可能。電光石火短短一秒裏他已經想出兩個計劃又放棄,而且找到第三個能夠方便他達成此行目標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