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4/4頁)

桃樂絲·洛克便是氣沖沖地踏步往那兒去的。“可笑到極點,我爸媽因為我決定獨自到倫敦待幾天,氣得簡直要抓狂!”然後就是她笑起來的表情,還有她補充的一句:“我能教我自個兒母親的事可多著哩!”

麻煩!

黃昏在清朗和暖的空氣裏溫柔降臨了。凱斯華的窄窗已經沒了它們原來反射的光芒。壕溝是在18世紀南面屋舍重整時挖建的,上頭的石橋路面襯托在發暗的水面上呈現一片白。

再走過去,可見麻雀跳躍之處另外有條較小的橋跨過壕溝伸向馬廄。何頓緩緩往前朝屋子行進。馬廄的鐘鐘面朝東,而且只有逼近時才能看到,臟暗的鍍金指針指著8點40分。

“某些人有些秘密得翻出來晾一晾。”

管他去呢,幹嘛擔心桃樂絲?畢竟,她不是清楚證明了,希莉雅說的是實話嗎?

何頓的腳步聲喀喀響在車道的白石子上。波光微蕩在寬達30呎的壕溝上,過橋後,有兩段石階引上一扇拱型前門。石階有其必要。凱斯華住人的樓層位於半在地下的房間以及修道院之上——修道院目前已是泛白的博物館陳列品了,也是當初第一任修道院長管轄修女之處。

何頓過橋走上階梯時,昔日氣息和氛圍彌漫出來把他吸進去。他關上前門時(前門是鐵條和鐵閂復雜的組合,夜晚一定鎖上),那氛圍如水般蓋過了他。凱斯華雖然年代久遠,但並未死去。它在呼吸,它擾人睡眠,它激活夢境。

夢境。希莉雅的夢……

重新裝潢過的大廳全是磨白的雕石,裏頭有幾樣比較摩登的家具驅走寒意。不過幾面地毯只是補丁,巨大的酒紅色沙發看來顯得渺小,銅制的大燭台成了玩具。瑪歌和索林,何頓回想起來,就是在這兒舉行婚禮接待會的。其他德沃何家的女孩也是——弦樂錚錚響起,在伊莉莎白女王登基以前。

這裏現在沒人,沒人在動。

他轉向右方,走下回音繚繞的長廊,踏入回音繚繞的高聳畫房:壁畫以外的墻面全是綠色鑲板,畫中人物的顏色在黯淡的光芒中幾不可見。

這裏也沒人。不過在他對面的東北角落,拱門處有一小段鋪了地毯的台階引向長畫廊。

“希莉雅——”雪普頓醫生的聲音重回他耳畔,清晰得一如這位精明的駝肩大夫肉身便在此地——“希莉雅跟你講過她姊姊死後隔晚,她看到鬼魂在長畫廊遊走嗎?”

希莉雅沒瘋!她沒瘋!希莉雅當時就在這兒,在凱斯華的魅影和夢境裏:“休息吧。”它們說。如果她看到了什麽(比方說,在燈與燈間踅出這些墻面的什麽),那也不是幻影。要是他——唐納·何頓,這會兒就走過去,步上地毯台階進入長畫廊,而且要是他果真看到……?

他邁步而行,悄無聲息地踩上台階。

畫廊看來顯窄是因為好長,南北方向伸展。單條棕色地毯順著木質地板延伸到遠遠的另一頭——那兒也有一小段位在拱門下的台階,通往藍色起居室。長畫廊東邊有三扇大面凸窗引進光源,各自深深嵌入厚墻自成一個空間,上頭高掛著燈而且飾有菱形玻璃。

摩登的布面椅和吸煙桌——這是窗室的慣例——擺設在那兒,制造出休息室的效果。另外還有書櫃。不過長畫廊的主角是高掛在西墻的一排肖像,畫面生動有力。此時光線仍然明亮,雖然正在淡去,四處悄無聲息,感覺不出任何騷動。

可是何頓卻聽到——他猛然站住腳——一個真實不虛的聲音;年輕的聲音,極度悲慘地呼叫著,何頓的神經猛地緊縮。發出聲音的人以為這裏沒有旁人;他也不算真的在大聲講話,只是長畫廊的傳音效果太好了。

“老天,請幫幫我!”聲音說道,是禱告的模式。“老天,請幫幫我!老天,請幫幫我!”

有一點天真的味道,非常誠懇。一名身材細瘦穿了獵裝的長腿小夥子坐在中間那方窗室外圍的椅子上,兩手緊壓雙眼,傾身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