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3/4頁)

“瑪歌和索林把東側長畫廊樓上那幾個房間重新裝潢以後,我看你都還沒去過凱斯華呢,唐。裝潢得好時髦。兩人共享的浴室鋪了綠瓷磚,砌上黑色大理石浴缸——不會跟凱斯華其他的浴缸一樣喀啷作響。瑪歌把她的起居間用白緞裝飾得好可愛,臥室是玫瑰紅當主色;臥室開向浴室,索林的房間在另一頭。這我要跟你講清楚;我跟你說這很重要。

“當晚挺冷的,下了點雪,但不至於凍得撐不住。屋裏倒是不太冷,因為索林準備了30噸煤炭(沒錯,30噸)。不過熱水器壞了,歐貝捧來一小罐一小罐的熱水供我們盥洗。我先換好衣服,所以我就過去敲了瑪歌臥室的門。

“瑪歌根本還沒準備好。她站在環繞梳妝台的大三面鏡前頭,穿著寬口內褲和絲襪,肩膀圍條披肩,正在翻找梳妝台上的東西。她對我叫著:‘親愛的,到浴室的藥品櫃瞧瞧我的指甲油有沒有在那裏。’

“我過去看了。藥品櫃嵌進墻壁,就在洗臉盆上頭的鏡子後面。裏邊約莫有三十幾個瓶子,全塞在架子上。不過我還是瞧見了指甲油,沒錯。我伸手拿的時候一眼瞧見毒藥瓶。千真萬確,”希莉雅幾乎要尖叫起來,“我瞧見毒藥瓶!”

雪普頓醫生迅速四下張望,噓聲要她安靜。

“當然,親愛的,”他說,“當然。你以前講過。這會兒仔細想想:瓶子裏頭是哪種毒藥?”

(一股奇怪的寒意鉆入唐·何頓的心裏。他不懂為什麽,他覺得他不懂。)

“瓶子裏頭,”醫生以他坦誠慈藹的聲音追問道,“是哪種毒藥?”

“不曉得!我哪知道?”

“能描述一下瓶子的模樣嗎?”

“是圓形的棕色瓶子,也許兩三盎司吧,標簽上注明‘不可服用’,另外有紅字標示‘毒藥’。”

“是藥房的標簽嗎?上頭除了那些字以外有其他標示嗎?”

“沒——沒有。至少我不記得有。重要的是,雪普頓醫生,瓶子很新——如果你懂我意思的話——立在一堆標簽破爛而且蒙了灰塵的老舊瓶子當中。我發誓瓶子肯定是剛擺進去的!”

“繼續講,親愛的。”

“好笑的是,”希莉雅一把抓住何頓的手繼續說道,“起先我沒有被嚇到。我是說,看來好坦然。如果你打算服毒,又像瑪歌那樣試過一次番木鱉堿的話,說來應該會把毒藥藏好,不會擱在眼藥水跟爽身粉中間,只遮得住一部分。

“我出了浴室,把指甲油遞給瑪歌。我看著她換上衣服。她穿了件銀色絲棉禮服——這點請你記住,唐——銀色絲棉禮服,看起來艷光四射。我終於開了口:‘瑪歌,藥品櫃那瓶毒藥。’她從鏡前轉過身說:‘藥品櫃什麽瓶子?’不過索林就在這時走進來——他用非常冷酷的聲音說,我們遲到半個鐘頭了,拜托快一點好嗎?

“索林整晚都是那個樣:臉色蒼白得歐貝問他是不是病了,而且一雙死魚眼怒氣沖沖。但他仍非常有禮貌。瑪歌則——很興奮。我不知道還能怎麽形容。呼吸急促,一副她已經做了個決定而且打算照辦的模樣。

“坐車到洛克家的路上,兩人都沒怎麽講話。德芮克·荷斯果不是在笑就是在講笑話,可是索林連跟他都沒怎麽搭話。在洛克家,晚餐過後……索林跟你講了嗎?”

“他說,”何頓答道,“你們玩了遊戲。”

“遊戲!”希莉雅回話,肩膀抽搐起來。“他沒跟你講我們全都戴上面具的那場遊戲嗎?扮作行刑後的謀殺犯?”

“沒有。”

何頓不由自主地努力壓抑逐漸緊張的心情。希莉雅描繪的這幅圖像背景是個飄著些許雪花的寒夜,絕無聖誕氣氛。雪普頓醫生沒有移動也沒有出聲。

“你見過丹佛斯爵士的面具收藏吧?”希莉雅繼續說。“掛在好多房間的墻上,到處都是。有些是印象派。有些取材自真實生活。有些還真匪夷所思。幾乎全都上了色,是栩栩如生的謀殺犯的面具——他們行刑以後的模樣。”

“沒見過,”何頓清清喉嚨。“沒。我不曉得有這些收藏。”

“我們原本也不曉得,”希莉雅承認,“直到他把我們帶上樓,只點了根蠟燭制造更好的效果,然後打開一間四方房間的門鎖秀給我們看。大家全都喝酒喝得十分盡興,否則我看他也不會來這套。

“除了我們家人跟丹佛斯爵士,另外還有洛克夫人、看來優雅極了的桃樂絲(她是個好孩子),外加很著迷桃樂絲的龍尼·梅瑞克。丹佛斯爵士打開門鎖舉起蠟燭時,我們看到所有那些栩栩如生的嚇人玩意沒有眼睛地看著我們——大家當時的表情,我想我永遠都不會忘記。

“丹佛斯爵士解釋,它們大半都是印象派。不過其中三四個(他不肯講明哪幾個)是直接——先用濕紙,再用混凝紙——從蘇格蘭場還有倫敦跟巴黎警察局附設博物館保藏的真人死亡面具取的模。之後面具依照這些人死後……死後痛苦的模樣上了色;另外貼上真人的頭發或者胡子;而且,其中幾個繩子的痕跡都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