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3/4頁)

菲爾博士轉身,走到往門廳的門邊,中央大燈的開關前。他按下開關,吊燈刹時大亮,眾人的眼睛好一會兒才習慣強烈的燈光。

“在這裏,”菲爾博士說。

書桌上方的墻頭,怪誕的麋鹿頭正看著他們。這個麋鹿頭俗氣老舊又被蠹蟲吃得一塌糊塗,跟醜陋的藍色花壁紙、刺繡的沙發靠墊倒是很相配。

艾頓法官的聲音變得幹澀粗嘎,失去了警戒心,也因訝異而顯得有點激動。

“你是說——”

“葛漢,表演給他們看,”菲爾博士建議。

葛漢巡官站了起來,從臀部的口袋掏出一把艾維斯管特.32的手槍,先試了試,確定旋轉彈膛能轉到擊鐵前。

他走到桌子邊,把旋轉椅挪到手槍前兩呎遠靠麋鹿頭左邊的地方。他把槍換到左手,將一條手帕纏在右手上,用右手拿起電話和話筒。就這樣右手拿著電話,左手握著手槍,他站到了椅子上。他忙著穩住身子,椅子則咯吱咯吱猛響。

葛漢的視線現在差不多可平視麋鹿的玻璃珠眼睛。他把手槍指著怪誕鹿頭的右鼻孔。然後將電話線的長度拉到極限,把電話和手槍靠在一起,俯身把頭湊向這兩樣東西。

然後他輕聲說話,字字清楚。

“沙丘之屋。艾頓的小屋。救命!”葛漢說。他倏地把頭往後一縮——開了槍。

槍聲在密閉的房間裏轟然作響。接下來發生的事如此快速,斐德列克·巴洛要到後來回想時才曉得自己目睹了什麽事。

電話松脫了手,猛地撞擊地板當啷作響。電話墜落時,葛漢手上的手帕也隨之飄動。他剛往鹿頭的右鼻孔射了一顆子彈,就在葛漢急速伸手到鹿頭的左鼻孔時,右手突然顫動了一下。在他的手還沒碰到鹿頭前,腳下椅子邊的地毯突然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

那裏突然出現一堆淡紅色的沙,仿佛一個隱形的沙漏剛倒了過來,從空中飄落。就在葛漢把大拇指用力按進鹿頭的鼻孔前,這些沙形成了一座迷你金字塔,一點沙撒到旁邊去了。

“找到了!”巡官吐了一口氣。底下的椅子咯吱哀叫著,葛漢身子一斜,差點跌下來。“口香糖還是有點用處,把一顆.32的子彈緊緊塞入洞裏,跟油灰一樣牢靠。而且口香糖硬了以後,跟裏面的石膏一個顏色。”

大夥兒一陣沉默。

“沒錯,”菲爾博士嘆了口氣,其他的人看著他,“這就是整個事件的經過。一直要到昨天,我坐在飯店房間的陽台看著對街三名男子填沙包,然後有人提到這座小屋的前任屋主是加拿大人時,我才想到這一點。

“加拿大和美國的動物標本制作師,在制作大型動物的頭部標本時,習慣在頭殼和多層油布下填細沙。看到麋鹿頭時,我早該想到這一點。你們知道,英國是沒有麋鹿的。重點是,這活脫就是個天然的沙包,一個沙包輕而易舉就能擋住小口徑的手槍子彈。”

他回到沙發坐下。

葛漢巡官把上衣上的幾粒沙撣掉,從椅子上跳了下來。他的體重讓地板震動了一下。他把手槍放在桌上。

“沒有疑問,”葛漢嚴肅地說,“裏面有兩顆子彈。星期六晚上射的那一槍,子彈在鹿頭的另一個鼻孔裏。”

“非常高明,”艾頓法官說。

他似乎想清喉嚨,這個輕微的動作觸動了頸子的肌肉。可是,他臉上仍是毫無表情。

“你說,”法官思緒滿懷地接下去,“有人這麽做?”

“是的,先生,那個兇手。”

“哦。那你要怎麽說我——”

葛漢注視著他。

“你?”他大聲說,“老天,先生,我們從沒想過是你下的手。老實說,我們知道不是你幹的。”

窗外,草坪上有急促的腳步聲逼近。一扇落地窗倏地拉了開來。康絲坦思·艾頓和珍·坦納特先後跑進了屋子,急步停住。房裏四個人的情緒如此緊繃,也許只有一個人例外,沒人注意到這些女孩進了房間,直到康絲坦思開口。

“我們聽到槍聲,”她的聲音既尖又細,“我們聽到槍聲。”

她的父親伸長了脖子回望,似乎因為看見了她而變得惱怒。他擺著手,像是在斥退一名仆人。

“康絲坦思,”他冷淡地說,“拜托,別在這個時候打擾我們。你在這裏,對我們不方便。請出去,順便帶——”他戴上眼鏡——“這位女士離開。”

“別走,”巡官說,顯得嚴肅又有種自信,“小姐,請留步。我有個想法,只是個想法。等一下我們需要你。”

然後他回到對法官的嚴正說明。

“你瞧,先生,你是最不可能有此瘋狂行徑的人——在自己的家犯下讓自己吊死的罪行。不是的,先生,有人幫你做了這件事。我們剛剛說的都是事實。我們可以證明。可是,還有其他的事實。一旦我們找到證據——就定案了。菲爾博士也同意這個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