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3/3頁)

莫瑞爾從背心口袋拿出一個小東西,放在手心。光線太暗,法官看不清是什麽。那是莫瑞爾習慣放在口袋裏的小口徑左輪手槍子彈。他把玩著子彈,仿佛是子彈為他帶來好運。

“現在是你的表演秀,”他有點惡毒地說,“希望你演得開心。可是——康絲坦思現在在下面。我們該口徑一致。你要怎麽跟她說?”

“我會說我同意婚事。”

“哦?”莫瑞爾緊張了起來。“為什麽?”

“你還給了我什麽選擇嗎?如果我不同意,她會要求解釋。如果我給了理由……”

“好吧,那就如此,”莫瑞爾思考著。“她會喜出望外——我可以想像——24小時內,她的心情都會很愉快。可是,笑容很快就會被抹掉。你覺不覺得這有點殘忍?”

“‘你’跟我講殘忍?”

“不管怎麽說,”莫瑞爾滿不在乎地冷靜說道,“聽你祝福我們、看你跟我握手,會讓我心情舒坦些。你一定得跟我握手,並保證支付婚禮的龐大費用。太糟了,你得讓康絲坦思承受這一切。就看你表演了。那麽,我現在去叫她嘍?”

“去吧。”

“好戲開鑼了,”莫瑞爾把子彈放回口袋,戴上他那頂時髦的帽子。他的身影襯著從窗外透進來的朦朧夜色,身上那套淺灰色西裝的腰身顯然收得太緊了。“下次你見到我時,請叫我‘我親愛的孩子’。”

“等一下,”法官一動也不動,“假設我籌不到錢,會怎麽樣?”

“那麽,”莫瑞爾指出,“那就太糟了。再見。”

他再次把口香糖在嘴裏吹了個響泡,走了出去。

艾頓法官仿佛在思考般呆坐不動。他伸長了手,拿起那杯沒動過的雙份威士忌,一口氣把它喝光。先前放在桌邊的雪茄受了冷落,已經熄滅了。他使勁站了起來,慢慢走到房間另一頭靠墻的桌子邊。他把電話推到一旁,打開上層抽屜,取出一封折起來的信。

光線太暗,他沒法兒讀信,可是信裏的每個字他都記得。這是“首都與外地銀行”當地分行的經理給他的信。雖然語氣極為客氣,但擺明了銀行不願再讓艾頓法官預支現金,因為他透支得太厲害了。還提到他在南奧德利街及柏克夏郡菲爾市兩處房子的貸款——

他先把信攤平放在桌上,隨即又改變了主意,把信扔回抽屜,然後關上。

海浪窣窣一路把夜晚的呢喃傳了過來。遠處,一輛汽車的引擎震動著。任何人看到艾頓法官的樣子肯定會大吃一驚(但沒有人看到)。他結實的身體像洗衣袋似的沒了筋骨,咚地一聲在旋轉椅上坐下,兩只手肘靠在桌上。他摘下眼鏡,雙手蓋住了眼睛。他一度舉起兩個拳頭,像是要大吼,卻只是默默地放下了手。

外面傳來腳步聲、低語聲,還有康絲坦思有點牽強的笑聲,提醒莫瑞爾他們已經到了門口。

他慢慢地戴上眼鏡,在椅子上轉過身來。

以上是4月27日,星期五傍晚發牛的事。隔天晚上,安東尼·莫瑞爾先生沒搭公車,從倫敦搭了8點的火車前往通尼許鎮。在市集廣場,他向人問了要怎麽去海濱路。另一位證人的證詞指出,他在8點25分到達法官的小屋。8點半(電信局的記錄)有人開了一槍。一顆穿過腦袋的子彈讓莫瑞爾先生命喪小屋。等兇手發現什麽東西在受害人的口袋時,已經太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