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2/3頁)

“現在你又聲稱你記得了。”

“聽好,”芳雷緩緩說,“你以為我是誰?你當我是演藝廳裏的家夥,你丟個問題,他就馬上回答你英國大憲章共有幾章,或者1882年達比賽馬會的亞軍是哪匹馬?你的口氣就是這意思。有些瑣事就該把它忘了。人會改變。讓我告訴你,人會變的。”

“雖說人會改變,但原始的性格是不變的。這正是我想指出的重點。你知道,你無法徹頭徹尾改變的。”

在這場對立當中,魏凱先生始終沉穩坐著,微突的藍眼珠投射出些許得意。此刻他舉起手來。

“兩位先生。容我這麽說,這些個爭論似乎有些不適宜?足堪欣慰的是,這件事其實是可以速戰速決的。”

“我還是堅持,既然沒有人事先告知我關於指紋的事,”納塔奈·巴羅驟然說,“為了約翰·芳雷爵士的利益著想,我建議——”

“巴羅先生,”申訴人冷靜地說,“雖說我們沒有事先通知你,但是你必定也猜到了。我懷疑你一開始就知道了,所以你才容忍接受申訴。你試圖挽救自己的顏面,無論結果你的當事人是不是騙徒。總之,你還是快點站到我們這方來吧。”

芳雷停止踱步。他把鑰匙圈騰空一拋,啪地單手攫住,用修長的手指包進掌心。

“是這樣嗎?”他問巴羅。

“果真如此,約翰爵士,我勢必會轉而采取別的策略。此外,我也有義務調查——”

“沒關系,”芳雷說。“我只是想知道我的朋友立場何在。我不再多說了。我的所有回憶,不管是悲是喜——有些回憶經常讓我夜不成眠——我都不想再透露。開始進行你們的指紋測試吧,然後謎底便可揭曉了。問題是,墨瑞在哪裏?他怎麽還沒到呢?”

申訴人一臉促狹的快意,眉間擠出一絲狡詐。

“假如事情照著標準模式走,”他玩味似地回答,“這時墨瑞應該已經遭到謀殺,屍體被藏匿在花園的池塘裏頭。這座花園的池塘還在吧?我想應該還在。說正經的,他應該正在來的路上。再說我也不想刺激別人產生靈感。”

“靈感?”芳雷說。

“沒錯。就像你多年前靈機一動,一棍子敲下,換來一輩子榮華富貴。”

他的態度使得氣氛瞬間充滿令人不快的涼意。芳雷的聲音變得高亢刺耳。他擡起手,往舊軟呢外套下擺摩挲,試圖安撫自己的煩躁那般。對手的技巧拙劣,卻字字句句命中要害。芳雷原本細長的頸子此時伸得挺直。

“有人相信他的話嗎?”他喊道。“茉莉——沛基——巴羅——你們相信嗎?”

“沒人相信,”茉莉正眼望著他說。“你太傻了,竟然被他唬得心神不定的,正好中了他的計策。”

申訴人轉身,饒富興趣地打量她。

“你也是嗎,女士?”

“我也是?什麽啊?”茉莉問,隨即對自己感到莫名的惱怒。“抱歉失言,不過你應該知道我的意思。”

“你也相信你丈夫是約翰·芳雷?”

“我知道他是。”

“怎麽知道?”

“我恐怕必須說,這是女人的直覺,”茉莉冷冷地說。“我是說,那種渾然天成的感應力總是很準確的。我再度見到他的那一瞬間我就有那種感覺。當然,我很願意聽你的各種理由,但必須是正當的才行。”

“容我問一句,你愛他嗎?”

這回茉莉曬黑的皮膚泛出紅暈,但她仍然用一貫的態度回復這問題。“這個嘛,這麽說吧,我相當喜歡他,就這樣。”

“正是。正——是。你‘喜歡’他;你會一直‘喜歡’他。你們相處得很好而且將會一直這麽下去。可是你並不愛他,也從來沒愛過他。你愛的是我。應該說,你愛的是源自你的童年世代、當這騙徒‘返鄉’時投射在他身上的那個我的影像。”

“兩位,兩位!”魏凱先生說,像個面對狂暴信徒的祭司。他顯得十足錯愕。

布萊恩·沛基這時介入談話,佯裝輕松地試圖安撫男主人。

“我們似乎做起精神分析來了,”沛基說。“聽我說,巴羅,我們該拿這花前月下的話題怎麽辦呢?”

“我只知道這半小時過得無比怪誕,”巴羅冷冷回答。“還有,我們又偏離正題了。”

“沒有的事,”申訴人跟他保證,似乎真心想要取悅於他。“但願我的言語沒有再度冒犯了誰?你應該過過馬戲班的生活,你應該讓皮膚磨粗些。無論如何,我懇求你評評理,這位先生,”他轉向沛基。“我對這位女士的分析難道不合理?你可以持反對意見。也許你會說,既然當時的她懂得把情感投射在只是孩子的我身上,那麽她應該比,嗯,瑪德琳·丹小姐——在年紀上來得大一點?這是你的意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