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青花瓷(第2/3頁)

郭文敬說的,是20年前的往事。

80年代初,一個農村的小夥子,眼見著就要到30歲了,因為家裏窮,還沒有找到對象。他的父母早早地亡故了,農活就靠他一個人來完成。有些重農活,是一個人無法完成的,比如架起水泵灌溉,那重逾三百斤的大水泵,一個人根本沒有能力扛到地裏去。

這個小夥子慢慢地心就灰了,整個人就像是被病蟲噬過的莊稼,成天低著頭。

30歲那年,小夥子的一個遠房姑媽給他介紹了一個外村的女孩,女孩家窮,直截了當地說如果小夥子能拿出八百塊錢的禮金,就把女兒送過來,所有的儀式禮節,全部免了。

小夥子看到了那個女孩,很漂亮的一個人。

兩人見面的時候,那女孩低著頭,潔白的牙齒咬著唇,大大的眼睛不時地瞟那小夥子一眼。

小夥子鐵了心,無論如何也得弄到八百塊來。小夥子家裏有三百塊錢,還缺五百。他借遍了全村,也只借到了一百塊。眼見著兌付那八百塊禮金的時間就要到了,小夥子急得要命,這個時候,他想起了一個主意,他家裏有個腌制鹹菜的瓷瓶。要是把那個說成是古董,沒準兒還可以拖一段時間。

那個年頭,已經有販賣古董的行當了。

主意拿定,小夥子花了兩天的工夫清洗那個瓶,想把裏面的鹹菜味兒給弄掉。終於,令人惡心的味道沒有了。他提著瓷瓶,帶上那四百塊錢,在遠房姑媽的帶領下,去了那個女孩家。

女孩的父親收下了瓶,卻沒有要那四百塊錢,接著好酒好菜地款待了小夥子。吃過飯,女孩的父親讓他回去等消息。

等了一周,杳無音信。小夥子忍不住了,他不好意思去找那戶人家,只得去了姑媽家。

姑媽冷冷地告訴他:“人家說了,一個腌鹹菜的瓶就能娶個媳婦,那他們家有五個鹹菜瓶,豈不是能為自己家的兒子娶五個媳婦?實話告訴你,八百塊錢,是他們家要去給兒子娶媳婦的。你拿不出來,自然有其他人能拿得出來。那姑娘,已經嫁人了。”

小夥子徹底地懵了。他的小伎倆被人一眼看穿了。

十年後,已成他人婦的女孩突然找上門來,告訴這個小夥子,當年他送到自己家的花瓶真的是古董,而且,價值幾十萬。

“我爸病了,丈夫舍不得出一分錢。我只得偷偷地拿出你送的那個瓶去賣。誰想到人家出幾十萬呢。爸爸有錢治病了,我卻感覺對不起你。我瞞著丈夫積攢私房錢,終於贖回了這個瓶。可是我負了你,不,是我和我爸負了你。可是,究竟怎麽樣才能彌補呢?”那女人坐在屋裏,放聲地哭了起來。

“你說,這個瓶我能不能賣?”郭文敬問道,眼裏閃爍著異樣的光芒。“其實女孩子對那個小夥子也有好感,原本是多麽美好的姻緣啊。可惜,一切都晚了。那一見鐘情,就像你見到這花瓶一樣。”

杜正美聽到這裏,已經明白他是得不到這個瓶了。這個時候,他的腦子裏閃過一個惡念。郭文敬如果現在消失了,又會有誰知道呢。

杜正美突然起身,一手扼住了小個子郭文敬,掣出腰間的玻璃刀,一刀紮進了郭文敬的胸口。郭文敬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等杜正美清洗完室內的血跡,收拾了一下,又從郭文敬腰裏摸出了鑰匙,把瓶往懷裏一抱,出了門,然後把門給鎖上了。

杜正美把瓶送到了自己的住處,又坐著公交車去上班。他把已經裁好的鏡子裝進三輪車,然後蹬著來到了郭文敬的那間鋪面。

杜正美裝模作樣地先用手叩了叩門,接著,他又用耳朵聽了聽。這時,旁邊那個鋪面的老板不耐煩地喊道:“別敲了,他這裏今天沒開門。”

杜正美哦了一聲,罵罵咧咧地說道:“還讓我來裝鏡子呢,來了又是鐵將軍把門。”

隔壁的那人火冒三丈地說道:“我早上開門後,就聽他那屋裏的水聲就沒斷過,一直流到現在。這人也真是的,平時摳得要命,卻任由著水流呢。”

杜正美愣了愣,是的,他剛才的確是覺得裏面有水聲。於是,杜正美又走上前去,把耳朵湊到門邊聽了聽,果然,那裏面傳出汩汩的流水聲,似乎還有刷刷的摩擦聲。

難道是有個人,正在裏間洗刷著其他的器皿?

杜正美不敢再聽,逃也似的離開了。回去後,他告訴老板,那個鋪子沒有人。老板也很生氣,囑咐杜正美明天再去看看,就算是郭文敬不想裝鏡子,也不能這樣折騰人。

杜正美這一天精神都有些恍惚,他起初以為是昨晚沒睡的原因。可後來想想不是,因為流水聲還在他的耳際,一刻不停,糾纏他,縈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