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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不是Black Fool將信息透露給了藍,而是,藍和黑本來就是同一個人。”

付苧笑而不語。

我難以忍受這種狀況下的沉默,只好自顧自地繼續往下說:

“‘冰點’關門的時候,我都會習慣性地看看手表,每次都是精確的十六點二十分,這代表了你每天都是在十點準時翻轉沙漏的。在網絡的虛擬世界裏,你同樣也是有著精確時間觀念的人。相信我,同類對於別人和自己相似的特點是非常敏感的。”

付苧點頭表示贊同。

“但是這樣嚴守時間的你,卻在某一天違背了自己的規則。”

“人啊,總有迫不得已的時候。”

“第四周的周五,那一天發生了很多事:暴雪、‘冰點’沒有開門、白的死亡、遊戲延遲。將這幾件事串聯起來得出的結論,就是周四你去了白所在的S市,因為暴雪阻斷交通,周五無法及時趕回來,所以導致‘冰點’沒有開門,遊戲也不得不延遲。”

付苧慢條斯理地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本來在機場大廳也是能上網的,但後來筆記本電腦沒電了,有電源插座的座位又全部被人占了,只能推遲。”

我注視著“冰點”咖啡屋的店主。

“你妹妹是在‘十月事件’之後一年自殺的,也就是去年的十二月初。”

“你是怎麽知道的?”

“那個月‘黃昏公園’的版面突然變成了黑白兩色,一直到聖誕節才改變。當時沒在意,現在才突然想起來。”

“你太可怕了,”付苧笑著放下杯子,“明明記性這麽好,英語怎麽會學得那麽差?”

我移開視線。

“你妹妹……為什麽會自殺?”

“她患有憂郁症。”

我沉默不語。

“從懂事時起,我的父母就一直在爭吵,猶如積累了幾世仇怨的宿敵。他們最關心的事是如何在每一次吵架時勝過對方,根本無暇顧及我們兄妹。但是很奇怪,直到現在他們還在一起。最近,我漸漸開始明白,也許這就是他們相處的方式,水火不容,但誰也離不開對方。”

不知道為什麽,聽人家談論家事總會讓我有種如坐針氈的感覺。

“啊,抱歉,扯遠了。為了脫離那種環境,我上大學時去了很遠的城市,每年很少回家。妹妹覺得我背叛了她,本來就內向的她更少說話,到後來幾乎與我斷絕聯系。”

等了一會兒,付苧似乎都沒有接著說下去的意思。我對這種四目相對的沉默情境最沒辦法,局促地扭了扭身子,開口說道:

“你妹妹受到‘黃昏公園’會員的攻擊,導致憂郁症加重,這可能成為她自殺的直接原因。從去年開始,你就在策劃為付葦復仇。”

付苧悵然的臉上露出柔和的笑意。

“這就是你的結論?”

我搖搖頭。

“這是我一開始的想法,後來推翻了。”

“為什麽?”

“第一,我沒有攻擊過你妹妹,卻被選中參加遊戲;第二,因為那種殺人理由太牽強;第三,如果你想殺我,我大概已經死了。”

付苧哈哈大笑。

“青是你殺的嗎?”

付苧聞言收起笑容,端正地點點頭。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付苧親口承認這個事實還是讓我一陣沮喪。

“青之前給我看了個東西,說是從白的屍體旁找到的,還說可以證明兇手的身份。她提出和我見面,又在我面前賣關子,說明她所說的兇手我們都認識。我和她都認識的人,只局限於‘黃昏公園’的會員。我花了很長時間思考,論壇裏能確鑿無疑地標明某人身份的東西只有一個——Black Fool刻在每一件作品上的標識。青要給我看的長方體物品,就是那枚獨一無二的印章。”

“很妙的推理。”付苧點頭贊許道。

“但是,青原本並不在你的殺人計劃內。”

“何以見得?”

“你冒著可能被我阻止或發現身份的危險,在我面前殺害了她,說明這次倉促的殺人並未經過精心策劃。站長有權限查看所有會員的站內短信,我猜你應該是前一晚看到我和青相約見面,怕她向我揭露,才臨時起意殺掉她。”

“基本正確。青可能會報警,那是我最擔心的情況,所以不得不除掉她。”

“有一點讓我很疑惑——這樣萬無一失的你,怎麽會犯把能夠指明身份的印章丟在殺人現場這種低級的錯誤?”

我覺得自己好像喪失了對嘴巴的控制權,語言仿佛有了生命一般,自顧自地從我嘴裏滔滔不絕地往外冒。

“然後我想到,這情形和沙漏沒裝滿沙子是一樣的——印章出現在白的身邊,是因為那是你自己交給她的,但是你分明害怕別人知道你的東西出現在白死亡的現場,甚至不惜為此殺人滅口。這就構成了另一個矛盾,再次讓我陷入了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