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打給空屋子的電話(第3/7頁)

楊薇從黑色筒裙的口袋裏掏出了手機,一邊摁著鍵盤上的按鍵,一邊低聲說:“一帆知道,我家在望月園附近有一套房子,一直閑著,大概有半年沒人住了。”她摁下撥出鍵,然後把手機貼到耳朵上,接著說,“現在快晚上11點半了,我往那空房子裏打個電話,當然,肯定不會有人接的,主要是大家可以想象一下:假如有人接聽的話,該是一件多麽恐怖的——”

聲音戛然而止!

她好像突然被擰斷了脖子。

黑暗中,楊薇的一對眼珠瞪得如同被絞死的人,虹膜、瞳孔和眼白在一瞬間混合成鉛色的凸起,兩道無比震驚的光芒被死死封凍在這凸起上,仿佛是巨大而恐怖的投影。

“怎麽了?怎麽了?”樊一帆驚慌失措地問。

楊薇變成了石頭一般,說不出話。

“哎呀!你倒是說話啊!”樊一帆抓住她的胳膊,拼命地搖晃。

“一帆你別慌。”盡管老甫懷疑楊薇此刻的表現和樊一帆剛才“中毒”一樣,不過是一場提前準備好的表演,但這房間裏悄然流溢的詭異氣氛,還是讓他心驚肉跳,“楊薇,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你慢慢說。”

“有……有人接聽……”

楊薇用盡全身力氣,才從嗓子眼裏艱難地擠出這幾個字。

樊一帆“啊”地驚叫了一聲,撲通坐在了椅子上。

夏流渾身上下立刻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一幕景象慢慢地在他眼前浮現,無比清晰:落滿灰塵的空房子裏,一片漆黑,電話鈴驟然響起,丁零零,丁零零,突然,半空像被用刀切開似的,慢慢浮現出一只手,拿起了話筒……

他想哭,真的。

老甫還算鎮靜,他看著楊薇的臉,這臉慘白得猶如停屍房中仰面躺著的死屍:“你贏了。”

楊薇茫然地把臉緩緩轉向他。

“我說,你贏了。”老甫說,“雖然你今晚最後一個講恐怖故事,而且講得最短,但是你給我們想象空間營造出的恐怖氣氛,卻無人能比,你贏了,真的。現在我才明白,為什麽一帆每次說起你,都崇拜得不行……”

“我靠!”樊一帆一邊捶著胸口,一邊有些輕松地說,“薇薇,你可把我們嚇得不輕……”

她說不下去了。

楊薇像一只馬上要被宰殺的羊,畏縮著身子瑟瑟發抖——完全不像是裝出來的。她的鼻翼一鼓一鼓的,眼角因為極度的恐懼,閃出了淚光,嗓子裏不斷地發出一種像哭又不是哭的聲音。

沉默。在這種情境下,每個人都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

半天,楊薇用一種近乎懇求的腔調說:“我沒騙你們,我說的是真的……”

“這不可能。”老甫說,“空房子裏怎麽會有人接電話?會不會是你家裏人今晚到那房子裏去了,沒有告訴你?”

“我爸媽都出國了,家裏只有我一個人,那房子的鑰匙,也只有我一個人有。”

“那……會不會是你撥錯號碼了?”老甫問。

楊薇雙手顫抖著打開手機,調到“已撥電話”這一項,仔細看了看,搖搖頭:“沒有錯,就是這個號碼。”

老甫說:“那你重新撥一次試試。”

“我不敢,不敢……”楊薇驚恐得渾身發抖,拉住樊一帆的手說,“一帆,要不然,你陪我去一趟那房子看看吧。”

樊一帆一把甩開她的手,聲音很大地喊:“別找我!我膽子小!”

楊薇咬咬牙說:“好吧,那我自己去!”

“大半夜的,你自己一個人去那房子裏,不管有沒有事,都不好。”老甫說,“這樣吧,你和一帆今晚在這裏住下,明天一早,我和夏流陪著你們過去看個究竟……”

“不!我現在就去!”楊薇把頭一甩,匆匆地走出了屋子,腳步聲在樓道裏一連串地響起,聲音中帶著一種惡狠狠的決絕。

老甫站在窗前,掀開窗簾,看著樓下,只見楊薇騎著紅色女式山地車迅速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他轉身對樊一帆說:“她好像很生你的氣……”

“我他媽的才不管呢!”樊一帆瞪著金魚眼,“我喜歡玩兒,但不喜歡玩命。”

夏流的手又開始在褲襠裏忙活起來,半天,他把指頭放到鼻子下面嗅了嗅,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說:“對了,一帆,楊薇說她家那棟房子在望月園附近?我怎麽記得,好像阿累的家也在那裏,是不是叫疊翠小區……”

“你丫閉嘴!”樊一帆尖叫一聲,“操!”

疊翠小區位於望月園公園的北邊,由幾棟墻體為翠綠色的居民樓組成。白天遠遠看上去像一片密匝匝的防護林,頗為賞心悅目,但是到了晚上,幽幽路燈的燈光之下,頓時變成了陰森森的暗綠色,好像渾身布滿苔蘚的古老城墻。

這天晚上大約9點鐘,也就是老甫家的“恐怖座譚”開始之前一個小時,一個人走進了疊翠小區。他繞著幾棟樓轉了好幾圈,才鉆進了一個黑黢黢的單元門,使勁一跺腳,樓道的燈亮了。他走上二樓,按響了一扇防盜門上的門鈴,丁零丁零,裏面立刻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來啦來啦!”緊接著門開了。開門的是個年輕的短發姑娘,上身穿著黑白橫條紋的襯衫,下身一條黑色牛仔褲,圓圓的臉蛋上有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骨碌碌一轉,靈光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