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意外的照片

晚上7點30分整,桑來到四季酒店。跟她預料的一樣,特德早就到了。七年前,他們開始約會的時候,他就告訴過她,約會時永遠都比別人先到才對。“如果是跟客戶見面的話,我是向他傳達這樣的信息:我珍惜他們的時間。如果有人希望從我這裏得到什麽東西,那人本來就很緊張,這樣會讓他們心裏更沒底。即使他們準時到達,仍會覺得自己遲到了一樣。”

“他們想從你這裏得到什麽東西呢?”她曾這樣問過他。

“哦,比如演員或歌手的經紀人,想讓我幫他們介紹更多的客戶。差不多是這樣的事吧。”

“莫蘭德小姐,真高興再次見到你。卡朋特先生在等你。”領班領著她穿過房間來到特德經常預定的雙人桌前。

特德在她走到桌旁時站起來,俯身吻了她的面頰。“桑。”他的聲音很沙啞。“你今天一定很難過吧?”他問。

桑決定不提她信用卡扣費的問題。她知道如果告訴特德的話,他會想方設法幫她。但她不希望他再插手她的任何事,以免兩人再藕斷絲連,當然,馬修的事不算。“相當難過。”她平靜地說。

特德伸出一只手放在她的手上。“我不會放棄希望的,希望某天電話鈴響起的時候,會有好消息。”

“我也希望自己相信有這麽一天,但是我想,現在馬修可能已經忘記我了。他失蹤的時候只有三歲零三個月。差不多已經兩年沒跟他一起生活了。”她停頓一下,“我是說我們失去他差不多兩年了。”她小心地補充道。

桑看到特德眼睛裏閃過一道怒火,她知道他在想什麽。是那個小保姆。他永遠也不會原諒她因為要跟客戶見面雇用那個粗心保姆的事。他什麽時候又會生那個小保姆的氣?在他喝了幾杯酒之後嗎?

桌上有一瓶她最喜歡的紅葡萄酒。特德點點頭,侍應開始倒酒。特德舉起手中的被子說,“為我們的兒子幹杯。”

“不要,”桑小聲說,“特德,我想談他,真的。我們都知道我們今天是什麽心情。”

特德長長地抿了一口酒,沒有回答。桑仔細端詳著他,又想起馬修會長得跟他相像,寬寬的眉宇,一雙褐色的眼睛,甚至連容貌都差不多。無論以什麽標準,特德都稱得上一個帥哥。她意識到,她真的不願意跟他談馬修,但應該讓特德知道馬修以前的事。可是為什麽非得在這裏呢?她苦澀地問自己:我可以在我的公寓裏給他做飯。

不,不行,她不讓自己沉迷於往事。但是我們本可以去一個偏僻的小餐廳,這樣就不會覺得其他的客人都在盯著你看。今天,這個房間裏有多少人看過那些雜志上的報道呢?

她知道她必須跟特德談一下馬修。“今天早上我還在想他會長成什麽樣呢。他肯定長得像你。”她試探性地說。

“我同意。我記得有一天,就在他失蹤前的幾個月,我來你那裏接他,帶他去吃午飯。他要走路去。我牽著他的手在第五大道上走。他真是太可愛了,人們都對他笑。我碰到一個老客戶,他開玩笑說:‘這個小孩是你的,你想賴都賴不掉。’”

“我覺得你不會賴賬的。”桑盡量擠出一絲笑容。

特德好像意識到了她的良苦用心,換了個話題:“你的設計生意怎麽樣?我聽說你正在投標裝修凱文·威爾森那幢建築的樣板房。”

這樣的話題挺保險的。“進行得挺順利的。”她任務特德對這事真有興趣,而她也必須換個話題,不再聊馬修。她向他描述了自己推薦的設計風格,並說她感覺自己有很大的機會中標。“當然,巴特萊·朗奇也在虎視眈眈,從凱文·威爾森無意中說的話來看,我猜想他又在說我的壞話了。”

“桑,那人是個危險分子。我向來這麽認為。我們當初開始約會的時候他就吃我的醋。他現在這麽做並不僅僅因為他是你生意上的競爭對手,是因為他根本就不想放你走,我百分百地肯定,他仍然對你有意思。”

“特德,他比我大20歲,又離過婚,風流往事一籮筐。脾氣又壞。如果他真對我有什麽感覺的話,那也必定跟他想泡我而我根本不吃他那一套有關。我一聲最大的遺憾就是當時我很想飛去羅馬看望父母,卻只得忍受他對我的威脅。”

她記得很清楚:先是在達芬奇機場,希望通過安檢的時候就能看到他們。接下來是失望、擔心。然後取行李,忐忑不安地在機場客運站等。後來她手機響了,是意大利政府打來的,通知她,她的父母死於車禍。

清晨,羅馬機場擁擠又喧囂,桑站在那裏,放在耳旁的手機都凍住了,她想張開嘴大聲尖叫,卻喊不出來。“然後我就給你打了電話。”她跟特德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