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回剖鉤(第4/11頁)

  齊君元說著話,又隨手從客棧窗台上拿起兩只小南瓜,一手托一個快步躡行,往鎮子的小十字路口走去。

  秦笙笙緊趕幾步,想把齊君元攔下來。但就在她的手指快觸到齊君元背心的衣服時,她停住了腳步。而替代腳步繼續行動的是兩行淚水,從她的眼眶中滾滾落下。

  秦笙笙想到齊君元也許會放棄王炎霸,讓他作為“攪棒”吸引薛康那些人,然後趁機帶自己逃走。但她卻根本沒有想到齊君元會將自己也犧牲了,把逃出生天的機會留給她一個人。這時她的心中驀然升起一種感覺,這感覺這些日子好多次在她心中隱隱出現,但從沒有現在這樣強烈和不可阻擋。這是一種陌生的感覺,因為從訓練成為刺客的第一天起,她就被灌輸著絕情絕義的概念。只有滅絕自己所有的性情,才能成為一個頂尖刺客。但是人的天性是很難被外在規則泯滅的,長時間的克制和壓抑只會讓它在某個時候更加強烈地爆發。

  秦笙笙是在將要碰觸到齊君元的背心時突然領悟到一件事情。齊君元就是一個頂尖的刺客,造詣遠遠超過自己的刺客。他被灌輸的也是絕情絕義的情感規則,但他為何願意為自己做出這樣的犧牲,而且如此義無反顧。這說明早在自己之前,他的心中已經存在了那種感覺。不管他知道不知道,不管他承認不承認,這感覺應該在他每次都不顧一切將自己從險境中救出時就已經開始了。

  齊君元消失在拐角,就像夜幕中的一個遊魂。而在秦笙笙滿是淚水的眼中,就如同一抹快速消散的水霧。她最終沒有將齊君元攔下來,是因為她知道這樣的阻止沒有任何意義,反而會影響到齊君元實施計劃的時機。而他情願犧牲自身,將逃脫機會留給自己,自己千萬不能辜負了這份付出。如果自己不能順利脫出,那麽齊君元就白白犧牲了。所以她堅定地拿起竹哨,掩身在拐角處的陰影裏。

  齊君元快速跑到小十字路口,這位置他只是白天遠遠地看了一眼,對周圍環境並不十分了解。但是他不會平白無故跑到這裏來,因為這個小小的鎮子,要從鎮西口走到鎮東口必須經過這個十字路口。也就是說,薛康以及和他聯手而來的高手要想前往自己所在的客棧,也必須經過這個路口,除此之外那就得翻墻越脊而行。

  齊君元知道自己沒有時間仔細觀察這個路口的情況。另外,被做成兜子的小鎮也真的太黑暗了,沒有一絲燈光,只能借助微弱的天色行走。所以要想發揮他的“隨意”特點,借助周圍的各種物體和構局布設刺局是不可能的。不過他早就預料到了會有這樣的情況,這才會隨手拿來兩只南瓜。

  兩只南瓜放在路口的兩個九十度的角上,這樣可以兼顧到三個路口。然後齊君元掏出了鉤子,很多的鉤子,每只鉤子後面都穿上了單根無色犀筋。這次的鉤子和以往采用的鉤子又有不同,全是直角形的“回剖鉤”。鉤尾是豎直的圓柱形,鉤頭橫平,只微微內彎。鉤頭的內側是鋒利刃邊,其大體形狀和用法其實和大周鷹隊特遣衛使用的掛鏈鷹嘴鐮有些像,只是小了許多。如果不論用法,單看形狀,那麽和大周虎隊特遣衛使用的虎爪釘也極為相似。

  鉤子都插在了南瓜上,只是插的方向、角度各不相同。鉤尾的單根無色犀筋都在齊君元手中,雖然有很多根,雖然有些直接牽拉在齊君元的手裏,雖然有些是繞過路邊的小樹、廊檐柱子、臨街房大門門環等現成物體改變了方向之後牽拉在齊君元的手裏,但是卻沒人能看出這些無色犀筋的存在。因為單根的犀筋本就細不可見,再加上無色透明。不要說是在這如墨的夜色裏,就是大白天不仔細辨別都很難看出來。

  齊君元背靠一面墻,將自己縮在暗影之中,然後一手托著大把的無色犀筋,另一只手則將它們各自牽拉哪只鉤子排列得清清楚楚。他現在只需等待薛康的到來,等待他走入十字路口的範圍。到了那一刻,他會用血光撕裂這如墨的夜幕。

  王炎霸其實比齊君元更早到達指定位置,但是他卻沒能及時在驢蹄和瘦魚的旁邊再畫上一個菜刀的圖案。

  拿著木炭的手剛剛舉到墻上,王炎霸就一下僵硬在了那裏。冷汗從背心滲出,寒意在後腦發梢撩撥。什麽叫不寒而栗,就是像他現在這樣,渾身上下、由內而外都被無法抑制的寒意籠罩。

  所有的感覺是因為身後的黑暗,黑暗中的黑影,黑影身上攜帶的銳利刃氣。雖然刃氣還未曾化作殺氣,突然出現在他身後,肯定會讓他從心理到肉體都受到極大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