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斷淩碎霧第二十五節 三峰回(第4/4頁)



眼前的情形既然已經如此緊迫,獨眼連下下狠心的時間都沒有耽擱,一個收腹斂胸,從石壁間穿身而過,一個縱身便躍進了濃霧中的黑暗,躍進了黑暗中的濃霧,仿佛是要將自己溶入那連綿的回聲之中。

獨眼重重地摔下去,摔得很慘,摔得很狼狽,摔得很出乎意料。對於獨眼來說,不管多慘多狼狽,只要有這樣的出乎意料就很值得慶幸。

出了石壁狹窄的口子,往下只有半人多深,所以本來預備著要墜落很深一個高度的獨眼根本沒有絲毫準備。沒有準備的摔落當然會很慘,腳尖一磕一點,身體重重地撲落在厚厚的浮土和山石中當然也就很狼狽。

“進,快進!”獨眼摔得快也起來得快,一個挺身重新站起來,把頭伸到在石壁口大喊了一聲。

從石壁口往外喊倒沒什麽回音,但是混雜在獸吼的回音中也一樣是很含糊的。不知道裏面的人是聽清了,還是被外面的惡獸逼嚇了,反正他們一個接一個地都鉆進來了。

瞎子不知道什麽原因,鉆進來時也差點和獨眼一樣狼狽摔倒,幸虧獨眼扶了一把。獨眼從握住的瞎子手臂上可以感覺出,瞎子在顫抖,痛苦地顫抖。

最後進來的鐵匠身體比較壯實,在狹窄的石壁間很是掙紮了一番,連衣服和胸口的皮膚都磨破了,這才鉆了進來。

看著大家都進來了,獨眼從懷裏掏出一張黃裱符咒,口中念念有詞:“兇來兇往,惡有惡制,借四方力,塑八荒形,就地采氣,無限法力,山鬼在位,垂頭縮尾。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符咒一抖,頓時燃著,然後用手持燃著的裱符在石壁口憑空畫了個“驚”字訣。

“驚”字訣的收勢是將已經燃得只剩下一小半的裱符二指斜彈向空中,這是表示只借半天之力,不煩遠路神仙。隨著那朵火苗的躍空,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四處張望,想將周圍稍微看清一些。

周圍除了黑暗就是濃霧,根本無法看清一點東西。但是大家的目光還是習慣地隨著火苗落下,一直落在大家的腳邊。

女人一把抓住了魯一棄的手,極其用力的。魯一棄感覺她那指甲都都要扣入到自己的皮肉中去了。魯一棄不知道這是為什麽,想回頭看看女人,但頭只回了一半,他就看到了女人另一只手的手指,那手稍稍往斜下指著一個東西。

魯一棄的眼角順手指一瞄,那裏有已經燃燒到盡頭的裱符,火苗頑強地在撲閃著微弱藍光,這可能是裱符上最後的幾粒磷粉起的作用。女人當然不會是因為這火苗而如此激動地抓捏魯一棄,所以女人的手指當然也不會是指著那最後的光亮,而是指的光亮旁邊其他東西,比如說腳,或者腳上穿的靴子。

女人指的是一雙腳,一雙穿著獸皮靴子的腳,腳上的靴子是真好,皮整毛厚底軟,而且好像還是用皮條索子縫制的,非常的結實。這靴子從獵獸、取皮、硝皮、縫制都應該是高超技藝所為,不是一般人能穿得到的。

魯一棄他們幾個都沒有穿這樣的鞋,那麽這鞋是誰的?難道有人已經在這裏等著他們了?難道一個人無聲無息地就站在了他們身邊?那這個來人就太可怕了,憑著魯一棄的感覺,瞎子的耳朵,獨眼的眼睛都沒發覺,那一般只能是藏在山底的山神,或者封鎮在洞穴中的幽靈,也可能是比山神和幽靈更加可怕和難以捉摸的人。

火苗熄滅了,魯一棄沒有做聲,女人更不敢做聲。獨眼呢,只管自己嘟囔個不停,好像他所進行的儀式還沒有結束,這人平時說話簡潔,但在念咒時卻一字不漏,不怕繁復。

不知道是不是獨眼的符咒起了作用,外面的獸吼和哨口聲漸漸平服下來,回音也漸漸消散。

“他在幹嘛?”瞎子似乎是掙紮了兩下,才小聲地問鐵匠,他知道在這裏不能大聲,這裏的回音很重,稍大點聲就聽不清說的什麽。

“好像是在做茅山派的驚字訣。”鐵匠答。

“這裏有鬼嗎?要他耍把式驚鬼!”瞎子此時的問話比剛才舒暢多了。

“不是,他好像用的是‘活靈嚇’的玄語,是用作驚嚇活物的。”鐵匠說。

“噢,我知道了,倪三這小子是想嚇住外面那些獸子,讓它們一時半會兒進不來……進不來……進不來……”瞎子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最後幾個字已經變成了回音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