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撕風裂冰第二十八節 啟移塋(第2/5頁)



五侯慌了,蒙了,不知如何才好,只好求助地走向軒外的秦先生。

站立在軒外門口那個大盆景前的秦先生此時跌坐在地,那個造型很詩意的盆景也和他一起跌落在地,看來剛才的一陣搖晃,秦先生唯一能借力站穩的紫砂盆景沒能給他借到力。

紫砂盆子的碎片濺得到處都是,剛才還站立在那裏仰首四處張望,現在卻低著頭坐在地上一動不動。這情形讓給五侯的第一感覺是這瘦骨嶙峋的老先生死了。

的確,這樣一把年紀,渾身上下都血肉模糊地,背上還扣著幾個鐵爪子,順著鐵爪的下邊沿還滴著血。沒血傷的地方就是燒傷,那些燒燙出的血泡都在爭鬥中壓擠破了,一塊塊皮搭掛著,肌膚變作了厚一塊薄一塊,白一塊黑一塊,破皮的地方又白又薄,幾乎能直接見到肉。掛皮的地方又黑有厚,那是兩層燒焦的皮疊在一起。這樣的一個老者,就算沒死也已經有七分和鬼沒兩樣了。

五侯靜悄悄地從背後走近秦先生,在離秦先生不到一步的時候,他伸手去扳秦先生的肩膀。就在這一刹那,秦先生猛然擡起頭來,這讓五侯心中不由地一驚,意識中一時沒反應過來,還以為是詐屍呢。

秦先生沒有死,他慢慢地轉過身來。他的臉上重又掛下來一路路的血珠道道,大概是剛才和那紫砂盆景一同摔倒撞出來的。但他的手中托著隨身攜帶的遁甲盤卻抓握得很穩。

秦先生看著五侯的眼睛有些死死地,五侯看秦先生的眼睛有些定定地。秦先生是想表達些什麽,可是卻說不出口,五侯也知道秦先生想表達些什麽,可他確實從秦先生的眼光中看不出要表達的是什麽。

秦先生用中指重重地點在自己的額頭上,五侯心想,是要我給他包紮一下腦袋?但下面的情形很快就表明不是這麽回事,秦先生用手指在額頭上攪起濃濃的一塊血漬,在地面上書寫起來。

五侯認識一些字,但必須是工工整整的字體。秦先生是寫的工整的字體,他了解五侯,五侯認識的字大多是他教的。而且秦先生這時候是倒著書寫的字,這就像將那些字擺在五侯面前。不用五侯轉到自己這一邊來就可以正面看到所有的字。

“下井,帶她逃!”只有五個血寫的字,五個血字裏充滿了驚恐、無奈、急切,似乎還有永別的意思。

為什麽要這樣做,五侯沒有問,但他看懂了字,也知道這些字要求自己怎麽做。於是他轉身就走,邊走邊從斜挎腰間的直筒筐子裏掏出兩張白色皮囊和一個小雙節竹筒。

那很薄的皮囊其實是經過加工後的豬尿泡,雙節竹筒是個簡易氣筒。五侯做這些的動作很利索,等他再次站到井口的時候,他的嘴裏已經銜上了兩只充滿氣的豬尿泡。

這是太湖上有名的漁夫“帶刺黿鱉”余小刺教他的潛水法子。這法子可以彌補氣息不夠綿長的缺陷,在水下可多換好多口氣,據說為宋朝時名丞包拯手下帶刀侍衛,五鼠中的翻江鼠蔣平入水所用的方法。但柳兒一直不喜歡用這個法子,這也情有可原,讓一個女孩子銜一個豬尿泡確實不雅。

五侯沒有用回頭繩,他快速脫掉外面棉衣,持刀直接躍入井中。

剛入水的五侯也被一陣刺骨寒冷激靈得差點暈過去。但再往下沉寒冷反倒沒那麽強烈了。於是他稍微往四處張望了一下,就往有紅色火光的方向遊去。

秦先生看著五侯躍入井中,笑了笑,心說:就記掛著那小的,就沒想到我這老的,也難怪,我二十年前不也和他一樣,不,比他還要不顧一切。

他又低下頭看了看手中的遁甲盤,這遁甲盤的九星八門的方位和剛才進門時又有了不同。這麽短的時辰方位本不應該有什麽改變,是因為秦先生剛才撞在紫砂盆景上,頭上流下的血滴在遁甲盤上。血跡流出了一個彎曲的線道,這對於一般人來說意味不了什麽,但是對於一個“切金斷玉”的高手那就不一樣了。

這一個鮮血流出的曲線將驚門掛做了傷門,將天衛星上二道斜斜隔去,只留下兇在秋冬的局相。

秦先生在心中默念定語:“傷門氣短數三三,捕殺索債追亡還。天衛星去斜二道,只余兇險在秋冬。”自己的鮮血將局相變換成這樣的情形,那對自己意味著什麽?這把骨頭真就要與這馭龍格局的園子同歸嗎?真不知這算是自己的劫難數還是算自己的造化。

於是他有些艱難地扶著一邊的石頭欄杆站起來,再次仰首往四處望去。剛才的那一陣大震讓周圍的環境也有了很大變化,廊道有些坍塌,花墻瓦檐碎落,樹木花草也不再挺拔有姿,變得有些東倒西歪的。但這樣的環境相對變得敞開些,環境的變化對於秦先生來說應該是好事,這便於了他的尋找,尋找那麽一根柱子,一根盤龍的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