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撕風裂冰第二十四節 徹骨寒(第2/4頁)



秦先生走得很快,是因為他不想在那裏再呆下去了,剛才趴在石頭地面上的時候,他有一種陷在沼澤中垂死掙紮的感覺,青石面好像在往下陷。他也感覺到地面下輕微的動靜,似乎是地獄的什麽冤魂要破土而出。他能感覺到的柳兒肯定也能感覺到,所以當柳兒拉著五侯跑開時,他一點都沒有驚訝,他的心中也在擔憂,身下的石面會不會在他們三人體重的作用下,帶著他們一同墜入阿鼻地獄。

他心中承受的極度恐懼讓他覺得心力不濟,胸口憋堵住的悶氣他用大換氣法都沒調節過來。他不清楚自己到底面對的是什麽樣的對手,在這樣的環境裏,他不止是體力夠不上,他的腦力也很難支撐。

剛才他在正廳之上,看到供奉的中堂畫竟然是一幅“異士屠龍”,對家的淵源似乎比別人告知的和自己想象的還要高深莫測。於是他想到了宅院門口河道上的拱橋,兩邊入房群而無路,應該是“駕龍鞍”;於是他又想到後花園單獨的一座戲樓,無前後房相疊,只有過廊相連,應該是“定龍鎖”。於是他確信無疑地告訴自己:這所宅園子不是“潛龍格”,而是千年難見的“馭龍格”。

秦先生的恐懼是因為他知道,在這個園子裏,生和死都會是痛苦和可怕的事情。可是他還必須在倆個晚輩面前掩飾這種恐懼,他覺得這樣才能保證面前這倆個孩子不會喪失求生脫出的信心和力量。搶著走在第一個,他是怕自己萬一不小心,出現些失態被兩個晚輩看到。

“盤龍道”,龍尾在外,龍頭在裏,龍脊在上,龍爪在前。可是面前出現的這道長長的起伏院墻是什麽呢?

院墻上沒有門,只有一個接一個不同造型的花窗,是用弧片小瓦做的花格。圍墻與盤龍道之間沒有花圃,沒有樹木,只有狹長的一大片的草地,已經枯黃了的細密草地。這片草地往東有個圓月門,是在院墻上引出的一段隔墻之上。黑色的門緊閉著。往西沒有路了,那裏被院墻圍繞起來,靠那院墻有一座六角亭子,紅柱、紅梁、紅椽格,金色的琉璃瓦,能隱約看見亭子的橫梁、檐掛,上面描繪著色彩斑斕的彩畫。

“伊院墻是格龍骨!”魯天柳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如此自信地脫口說出,她剛剛只是心裏在猜疑,根本就沒打算說出來。

秦先生的臉上露出驚異和驚喜的表情,他知道帶魯天柳上龍虎山的那七天裏,幾位天師都沒說錯,這丫頭非同凡人,其靈性和三覺有仙家之能。掌教天師給了本《玄覺》讓自己給柳兒講講,誘發誘發她的靈性和體內異能,可是自己為了一個今天讓自己跪著叫太後的女人,竟然藏私,一直都沒給柳兒講過那部書,想想真是對不住這丫頭,後悔也晚了。

魯天柳走到院墻的一個花窗前面,往院墻那邊看去。院墻的那邊也有一條石路,路的旁邊沒有草地,只有樹木。樹木都在石路的另一邊,種植得很密很密。

柳兒閉上眼睛,她能聽到濕重的陰氣從那些樹木背後一層層升騰起來,聲音就和沉穩的心跳一樣。她還聞到了味道,很好聞到味道,是桂花油的香味,又像是玫瑰露的香味,這香味在慢慢朝她這裏移動。

這香味兒是“百花蕊馥”,杭州“天字品女榮堂”的看家香料。

魯天柳睜開眼睛,她看到一張戴著金色狸子面具的女人臉,這臉緊貼著院墻的瓦片花窗,離她很近。面具上的眼睛充滿怨毒和憤怒,面具下面的嘴巴抿得薄薄的,牙關卻是咬得緊緊地,因為那瘦削的腮幫上咬合的肌肉一棱一棱的,就像要從花窗瓦片的空隙裏鉆過來咬柳兒一口。

突然出現的女人臉讓魯天柳心中一陣狂跳,脖頸處肌筋繃緊,一口氣憋住久久沒有吐出。但她面部的表情沒有一絲絲的變化,身體倒是動了,一步一步平穩地往後退去,直到退到石頭路面上,站在秦先生的身邊。整個後退的過程她的眼睛也一直盯視著面具女人,目光中蘊含的撞擊力不但沒有隨著身體後退,反顯得越發熾盛。

帶著狸子面具的女人站在龍骨墻的外面,她看著墻另一面站著的三個人,心中像長出一團亂絲,糾纏盤繞著直攪到腦子裏,特別是那年輕女子的目光,讓她覺得這些亂絲將她的心臟纏住,並打了個活結,此時正在慢慢地用力、收緊。

她心中的確難受,首先沒想到秦先生竟然進到了這裏,前面的幾方布局肯定都給他踩豁了,她也沒想到秦先生的身旁會多出兩個年輕人,這說明自己精心設置特意用來對付魯家的布局豁了不止一處。她的心裏有數,如果只是這麽幾個布局豁了也就算了,因為這裏畢竟不是專門布局困敵的場所,這裏是專門用來困那條龍的。可是不知怎麽的,目前的局面變得有些難以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