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撕風裂冰第四節 人蹤無(第3/4頁)



魯聯站在樓前還是沒回頭。他這樣一個當年的鐵血刀客難道連自己背後沒有一個人跟上都不知道?

是的,他不知道。因為他的直覺告訴他,他背後一直有人在跟著。雖然他們進來後都把步法身形都放得很輕,不容易聽到,但只要是稍有響動,總逃不過魯聯的耳朵,於是他的聽覺也在告訴他,從進後宅門開始,後面緊跟著的人步法動作就沒變過,輕重也始終如一。最重要的是,這樣的步法身形他非常非常熟悉,熟悉得就跟自己的一樣。

魯聯又往小樓那裏靠近了幾步,站在池塘邊一棵大樹的旁。後面的人依舊跟著他,他停住那人也停住了,只是離他的距離比剛才近了些。

大樹旁邊的位置可以透過花格窗欞看到小樓一層裏面的一切。這屋子雖小卻很講究,屋裏有生漆雕花的紅木桌椅,屋子兩面還有貼邊放的紅木長幾,屋子三面有窗,朝向池塘的那面除了窗戶還多一扇八格鑲玻璃小門,從這門可以下到靠近水面的石頭平台上。除了門,一層二層的窗戶也都鑲了多色玻璃,一般的大戶人家不會采用這樣奢侈的做法。

屋子的窗戶和門都沒關死,一股越過池塘而來的寒風吹得兩葉推開的窗欞晃晃悠悠,上面的多色玻璃也隨著這晃動閃閃爍爍。

魯聯的眼睛往那玻璃窗上掃了一眼,頓時感覺脊梁上寒氣直冒,渾身的汗毛倒豎。他以為自己看錯了,雙眼再次在窗玻璃上仔細掃視了一番。結果讓他恐懼地朝前連走幾步。背後那人還是緊緊跟上,停住時比剛才離魯聯的距離更近了。

魯聯不止覺得脊背寒氣直冒,他還感到從頭發裏溜出的冷汗珠子像個蟲子似的爬進了後脖頸。

窗戶玻璃裏的倒影否定了魯聯的直覺和聽覺,他的背後沒有人,什麽都沒有。

魯聯真的感覺到了恐懼。不同一般的恐懼。

他曾是個刀頭上舔血的人,多少生靈在他刀下變作鬼魂,所以他不相信也不懼怕什麽臟東西。何況現在是青天白日的。

他曾經見過鬼,是在太湖邊一座廢宅中。秦先生又是燒香念咒又是畫符灑血,最後從正廳前的台階下起出一個骨頭壇子,這就是他見到的鬼。如果秦先生早說出穴點,他幾鍬挖出壇子取出壓在壇子下的鎮宅寶貝不就完事了嗎,要費那許多功夫幹什麽。

既然不相信鬼那又為什麽恐懼?正是因為他知道跟在背後的不是鬼才恐懼。

此時的他寧願背後真的是個鬼。如果不是鬼而是人的話,那這人比鬼要可怕許多倍。

魯聯的恐懼促使他繼續往前邁動步子,他要離背後的東西遠一點,他要找到一個對他有利的地方。

背後的聲音始終跟著,並且在將他們之間的距離繼續縮小。

魯聯突然意識到什麽,背後的身形步法他真的非常熟悉,熟悉得就象他自己的身形步法一樣。

魯聯的眼皮突突地一跳,沒錯,那就是他自己的身形步法,自己的背後怎麽會跟著個自己。

魯承宗轉過假山石,他沒看到魯聯。他看到的是往下的花蔭小道繼續拐彎兒了,拐進了假山底部的石洞。石洞口不高,人要低著頭才能進去。洞裏的路也很窄,剛夠一個人通過。

魯承宗是建宅的高手,他知道,蘇州園子裏都講究疊石理水,水石相映,以構成園子的主景。那水且不說,就說這怪石、假山,蘇州依臨太湖,太湖產奇石,玲瓏多姿,植立庭中,可供賞玩。宋朝往後更發展為疊石為山。石頭本就形奇,疊石成山也要順應石頭本身的奇巧玲瓏,所以雖然這假山洞口矮小,洞道狹窄,進去後兩三步可能就是別有洞天。

但奇怪的是魯聯為什麽沒等他就自己先進去了。這樣的假山洞內就算沒坎沒扣,單是憑借石頭的造型和石塊的空縷,那也是偷襲的絕佳場所。

他覺得魯聯莽撞了,唯一可慶幸的是他沒聽到遇險發出的信號。那麽魯聯至少到現在還沒出事。

魯承宗將木提箱提起,護住胸前,另一只手持寬刃木刻刀,微曲雙膝,邁小弓步往洞口闖入。他的這種步法可以不用低頭進入洞口,而且兩腿之間距離放大,一只腳盡量靠前。這種走法在《遁甲·無計篇》中叫做“壁虎倒行”。這樣的好處是如果踩到什麽坎面兒扣子,崩弦落扣的時候,人的身體還沒到扣點,還有就是在必要是可以像壁虎棄尾那樣舍腿保命。

魯承宗走入了陰暗的假山洞口,就如同被一個怪獸的大嘴吞沒了。

快走到雨檐和前廊的交接處時,魯天柳回頭望了五候一眼,五候不由地快走了兩步,走近魯天柳的身後。

等他們一起往前行時,前面的魯承宗早已經拐彎了,進了前廊。他們也跟著拐過摟角進了前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