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披霜沖雪第八節 燕歸廊(第3/3頁)



魯一棄也在想,他在腦海裏翻騰一切他所知的知識,看能否解釋面前狀況。

魯承祖想得最多,他是最受傷的一個,不止身體受傷,他的心裏更受傷。雖然兩門間真正的爭鬥也只是幾代之前才開始,但自己門中似乎總是落在下風。也許是祖宗的立意不一樣,出發點不一樣,目的不一樣,手段不一樣,子孫的悟性也不一樣。

他在嘆息,他終究是個匠人,雖然為了冥冥中的定數他不斷努力修習技藝,雖然為了知己知彼他半路出家修行道術,雖然為了補齊**之力他不斷網羅江湖人才,雖然他早已放棄門戶之別,將家傳秘術廣傳有緣之人。但終究起步太晚,比起對家的千年積累,比起對家曾經位極天下的保障,比起對家不惜代價、手段的搜刮,他們之間差距太大了,二十年前他能從這裏逃出去,不知是有何僥幸。現在,十幾年的修煉反而還不如以前,他不知道是對家進步更快還是當年真是別人放了自己家一馬。

這一趟他沒準備把命帶走,他知道八極之數已到,那事情是必須做的時候了。祖宗留下一份技藝,養育了代代子孫,祖宗留下這個使命,卻是為了所有百家姓氏的子孫。但能不能做成他現在連半分信心也沒有。想到這兒他就覺得胸中一陣翻騰郁悶,象顛簸在汪洋中一葉小舟中那般眩暈。

所以他得抓住點什麽,哪怕是根稻草。

他的心平靜了,他的思想清醒了,他知道那稻草是什麽,那是一棄,是他有異常能力的侄子;

何況他還在舟中,一艘不異翻覆的小舟,他也知道那小舟是什麽,那是自己門中掌握的五分天數,只要對家沒得到這五分天數,那他們就不會趕盡殺絕。

於是他知道自己還不到放棄的時候,他還得做,就算他死了,一棄還得做,這就是他們的命。

一股無名的力量讓他猛然站起,他右手扶住一根廊柱向水池中凝目望去,他看得很仔細,大概是因為老眼昏花了,也大概是因為夜色太黑暗了。

看了一會兒,他換左手扶住廊柱,又從柱子的另一側向池中望去。然後他退了兩步靠在廊內壁上,向廊外水池望去,最後又貼壁往回廊的來路和去路瞄了瞄。

這幾個動作很快,魯一棄想扶大伯一下都沒來得及,大伯就已經重新在木箱上坐了下來。魯一棄知道這幾個動作是幹什麽的,《奇工》總章中就有記載,不管什麽能人巧匠在造奇門遁甲、機關消息的時候都會留一缺,以便自己不被所迷,知道進出之路,雖然每個人留缺的方法各有不同,但有幾種基本方法可以辨別出來,大伯剛才就是辨別方法之一。

魯承祖重新坐下來後,沒有理會一棄和獨眼詢問的目光和焦急的表情,而是沉默良久念出一句古詩:

“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