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古巷幽幽飄香

煙花三月,正是古城揚州最美麗的季節。空氣中到處飄散著一股淡淡的青草氣息,你就是閉上眼睛,也能感受到一片盎然的綠意;微風輕輕拂動,迎面刮在臉上,帶給人的卻是一種暖暖的感覺;陽光明媚而不耀眼,照得天地間似乎沒有一絲陰霾,人在這樣的環境中,不想要個好心情都難。

"妙味居"酒樓的主廚朱曉華此時的心情卻偏偏不好。他坐在後院的一張靠背椅上,耷拉著眼睛看著腳下擺放著的一只大水盆,顯得非常失望。

一條鮮活的大黑魚在滿盆的清水中來回翻騰攪動,看起來一心想要脫困而出。盆中"嘩嘩"作響,不時有水花飛濺而起,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一個十七八歲的半大小夥子垂首站在盆邊,看穿著似乎是個打雜的夥計。他時不時地擡眼偷偷瞟一下朱曉華,一副挨了訓斥但又不太服氣的樣子。

"你說說看,出門之前,是怎麽吩咐你的?"朱曉華腆著胖胖的肚子,慢條斯理地問到。

小夥子老老實實地回答:"您說讓我去買條烏魚,回來剮魚片。"

"那你給我買回什麽來了?"

"我買的就是烏魚啊。"小夥子顯得既不解又委屈。

"你這哪是烏魚?"朱曉華不悅地挪了挪身體,用手指著水盆說道,"這分明是條黑魚嘛。"

"黑魚不就是烏魚麽,叫法不同罷了……"小夥子輕聲嘀咕著。

"黑魚就是烏魚?"朱曉華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正想說些什麽,忽聽得院外前廳有人接口道:"這種說法大錯特錯!"

伴隨著話音,一個青年男子已經走進院子,笑嘻嘻地打招呼說:"朱大廚,你好!讓我來幫你教訓一下這個小家夥,怎麽樣?"說完,也不等朱曉華答話,便自顧自地來到小夥子身邊,搖頭晃腦地說道:"黑魚和烏魚確實都是同一個品種,不過卻又有所區別。只有生長期達到八個月以上,色澤純黑的成年個體,才能被稱為黑魚。在此之前,這種魚身上的鱗片顏色還達不到真正的黑色,只是呈現出深淺不同的烏色,所以這時便叫做烏魚。'妙味居'後廚下購料單的時候,黑魚烏魚從不混淆,你怎麽會連這些都不知道呢?"

小夥子聽了這番話,愣在原地,一時無言以對。

"唉,他剛來兩個星期,還有很多東西得學啊。如果能有你那兩下子,我得少操多少心。"朱曉華感慨了兩句,又對著小夥子說:"我說了要剮魚片,自然是生長期在五個月,色澤六分烏的半成年魚最為合適,肉質嫩而不散。你卻給我買回這麽條大黑魚來。"說到這裏,他站起身,繞著水盆踱了兩步,"瞧這顏色,這條魚已有一年半的生長齡,唉,一會把它拿到後廚汆湯去吧。"

"朱大廚選料苛刻精細,果然名不虛傳。這目測魚齡的功夫,我在菜場上混了十年,也從來沒見識過呢。"青年人恭恭敬敬地說道。

"哎,客氣了,客氣了。"朱曉華受到恭維,臉上泛著紅光,剛才的不快一掃而盡,轉頭吩咐一旁的小夥子,"去給這位先生倒杯茶來。"

那男子嘻嘻一笑:"不用了,我是替徐叔代個口信,請朱大廚今天中午到'一笑天'酒樓聚一聚。"

"好,一定準時前往!"朱曉華痛快地答應了下來。

任務完成,青年人也不多呆,客套了兩句後,告辭而去。小夥子看著他的背影,好奇地問:"師父,這個人是誰呀?"

"他就是'一笑天'的菜頭,沈飛,你什麽時候買菜上能有他一半的本事,我也就知足了。"說完這些,朱曉華低著頭,自言自語地念叨:"急匆匆地請我到'一笑天'相聚,看來那些傳聞都是真的了?"

沈飛從“妙味居”出來,徑直來到城北的“福壽樓”。他來這裏的目的,自然是要拜會“福壽樓”的主廚:李冬。

沈飛見到李冬的時候,這個一身腱子肉的家夥正閉著眼睛,在後廚內的一張躺椅上小憩。揚州廚屆的人都知道,李冬的脾氣並不太好,尤其當他休息的時候,是最煩別人打攪他的。所以沈飛只好苦笑著站在一旁,耐心地等待著。

這後廚中除了李冬之外,還另有一個長得眉清目秀的年輕人。他沒有休息,眼睛更是睜得老大,但沈飛進來足有五分鐘了,他卻連瞟也不瞟沈飛一眼,這麽一個大活人在他看來竟象完全不存在一樣。

他的眼睛始終在盯著一樣東西:案板上一條青翠碧綠的黃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