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生死之諾(第2/10頁)



吳警長佇立在站台上,目送著火車載著我漸行漸遠。他的身形在暮色中最終變成了一個小小的剪影,看似瘦弱但姿態堅定。

他們都以為我走了——不管是淩沐風還是吳春磊。淩沐風的手下,還有鎮警所的那幫警察,他們都可以用放松的心情來迎接即將到來的那個夜晚。

當他們放松的時候,我才有更多的機會去實施自己的計劃。

大約二十分鐘之後,火車停靠在另一個不知名的小鎮。我下了車,開始沿著鐵軌往回走。這一路不緊不慢走了有兩個多小時,等天色大黑的時候,我已然又回到了峰安鎮外。

此刻夜色尚不算深沉,鎮子裏星星點點仍亮著燭火。我便在火車站外找了個避風處,一邊休息一邊等待。這一天實在是疲憊了,不知不覺竟睡了過去。等再醒來時,卻見鎮子裏已是黑壓壓一片,再見不到半點燈火。我掏出懷表看了看,時間倒也差不多了,於是起身向鎮子內走去。

等我來到鎮子外圍的那片河灘時,已經到了後半夜。不遠處幾幢小樓矗立在黑夜中,像是一群棱角分明的怪獸。我深吸了一口氣:前方就是東山縣精神病院。我掛念的女孩正被其吞噬在陰森恐怖的牢獄中。

我輕手輕腳地走到醫院的院墻外,用手抓住墻體上的格柵,雙腳發力蹬踏,很快便爬到了墻頭上。我四下看了看,卻見整個院區基本上都被黑暗籠罩著,只有個別地方還閃著昏暗的燈光。附近則不見一個人影,死寂一片,如墳場般毫無生氣。

我從墻頭跳下,隨即便一溜小跑穿過了前排的門臉樓,來到了後院。正當中一幢兩層小矮樓就是女孩所在的重病區了。我躲在一個背陰的墻角暗自觀察,那小樓的樓門倒是開著的,但一進樓就有一個護士站,我如果從大門進去,多半會被值班的護士發現。略一斟酌之後,我又貓著腰溜到了小矮樓的背面。我記得這裏有一扇窗戶通著一樓的走廊,而且那窗戶所在的位置正好位於護士站的觀察死角,我若從那裏進去便可以不被值班護士發現。

到了窗下伸手摸了摸,窗欞是松動的——那窗戶並未鎖死。我心中竊喜,忙將窗葉輕輕拉開。再探頭往窗內看去,卻見眼前一條幽長的走廊,走廊那一頭油燈閃爍,果然有護士值班。我為自己的正確選擇暗自慶幸,同時躡手躡腳從窗口爬進了樓內。走廊兩邊都是病房,而不遠處就是通往二樓特護室的樓梯口。我正準備上樓時,忽聽得腳步聲響,有人從樓上走了下來。我心中一驚,想要從窗口爬出去已來不及,情急之下便往旁邊的病房門口一躲,後背緊緊地貼住門板,借著門墻的凹槽掩藏身形。

不過那凹槽實在很淺,只能堪堪遮住我一半的身體。我這麽躲在裏面,頗有點掩耳盜鈴的感覺。沒過片刻,樓上下來那人已經走到了樓梯口,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那人只要往窗戶這邊瞅一眼,我必然會被發現。幸運的是,來人的腳步聲並未停留,而是徑直向著樓門的方向而去。我稍稍松了口氣,把頭略探出去窺看著那人的背影。那人也是個護士,想必該是在二樓護士站值班的那位。

我心神甫定,把腦袋撤回來繼續躲藏。這一轉頭不要緊,無意中看到的一幕卻把我嚇個半死!只見一張蒼白的面龐正貼在我的腦後,和我僅僅隔了一道門上的鐵柵。那面龐上兩只眼睛烏洞烏洞的,如死魚般緊盯著我。

我差點驚叫出聲,但隨即反應過來,連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而門內那人竟也學著我的動作,伸手把嘴死死捂住。我松了口氣,暗想:這幸虧是個瘋子,要不然我的行蹤已然暴露了。

耳聽得那護士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片刻後在走廊的那一頭停了下來。隨即從護士站那邊隱隱傳來說笑的聲音。看來是二樓的護士呆得無聊了,便下樓來找一樓的同伴聊天解悶。這倒正給我提供了方便。機不可失,我趕緊踮起腳尖,無聲無息地踱到樓梯口,然後又快步向二樓趕去。到了二樓先小心地觀察了一下,發現護士站裏雖然點著油燈,但果然是空無一人。我這便放心過去,從值班台上找到鑰匙,隨即直奔女孩所在的病房。

用鑰匙先後打開兩道房門,一切都很順利。我進到病房裏,借助昏暗的夜色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女孩。她緊閉著雙眼,手腳都被捆縛住,嘴上也套著口罩,面色憔悴不堪。

我心中又憐又痛,走上前輕摸著女孩的臉頰。女孩睡得很淺,一下子便驚醒了。她先是驚懼地瞪大了眼睛,當看清是我之後,她的神色松弛下來,但淚水卻止不住地汩汩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