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恐懼症講座

結束了許曉雯的通話後,羅飛掛了個電話給張雨,向他講述了大致情況,並詢問有沒有最新的屍檢結果。一聊之下,才知道周立緯也正在法醫中心和張雨一同進行屍檢的工作。感覺電話裏說話費勁,羅飛幹脆也動身向法醫中心趕去。

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天色已經全黑。雖然是八月盛夏,但停屍間內撲面而來的冷氣還是讓羅飛打了個寒噤。

“呵,這裏面可真夠涼的,能有二十度嗎?”羅飛倒抽著氣,抱起雙臂,用手掌著的胳膊。

張雨迎上前,遞上了一件長袖白大褂,然後做了個禁聲的手勢,並沖著停屍台方向努了努嘴。

周立緯正站在停屍台前端,俯身面對著余自強的屍體。他雙目炯炯有神,毫不斜視,對羅飛的到來沒有任何反應,顯然正專注與某項重要的工作中。

羅飛輕輕走上前,這才發現死者的頭發已經被全部剃光,頭頂左側的一塊顱骨也拿掉了,象是做手術一樣被打開了一扇“天窗”。周立緯左手拿著一只電筒,右手將一個細長的金屬器物從“天窗”伸入了死者的腦顱中。

“左腦上六區,這是控制人體產生各種情緒的部分。”張雨把嘴附在羅飛耳邊,輕聲解說。

羅飛點點頭,只見周立緯手中的金屬物在死者腦顱中停留了片刻後,又緩緩地退了出來,金屬物的頭部是一個小小的扁勺,裏面盛著少許死者的腦組織。

周立緯放下手電,拿起一個玻璃小瓶,然後將剛取到的腦組織存放進去。這一切都完成之後,他才長長籲了口氣,對羅飛點頭打著招呼:“羅隊長,你好!”

羅飛注意到他額頭沁著一層細密的汗珠,看來剛才的那番工作頗費心力。

“我以為你們做醫生的只對病人感興趣,沒想到你對屍體同樣也很有研究。”羅飛用一句半開玩笑的話作為自己的開場白。

“那你的想法可有所偏頗了。”周立緯搖搖頭,一本正經地糾正說,“醫治病人永遠只是我們工作的一部分,在我看來,預防病症的發生其實更為重要。”

“對!”羅飛贊嘆了一句,頗有遇見知音的感覺,“這一點上,醫生和警察這兩種職業倒是有相關的地方了。執法者需要做的工作絕不僅僅是去捕捉罪犯,更重要的是避免犯罪行為的發生。”

周立緯露出一絲會心的微笑:“所以我下午四點多就來到這裏了。要預防病案的發生,必須進行病理學方面的研究。而從這個角度來說,屍體比病人具有更多的研究價值,因為在死者的身體上,各種病症要素無疑都是最充足的。”

“那麽,到目前為止,有什麽發現嗎?”這是羅飛最關心的問題。

周立緯晃了晃手中的玻璃小瓶:“還需要進行詳細的生化分析。”

“生化分析?”羅飛饒有興趣地看著瓶中那些灰白色的腦質,“精神上受到的刺激難道也會留下可供追循的痕跡嗎?”

“那當然。在你的大腦裏,任何思維,任何情緒,其實都是由化學反應來控制的。由腺體分來的各種化學物質對腦體進行刺激,進形成了人體各種各樣的精神反應。舉個現實點的例子,你知道抑郁症吧?”

羅飛點點頭,示意對方繼續往下說。

“很多抑郁症病人否認自己生病,拒絕吃藥或進行相關治療,他們認為心理上的東西只要自己想開就行了。這是完全錯誤的,從病理學上來說,抑郁症其實是一種腦部的病變,突出表現為中樞單胺類神經遞質,特別是去甲腎上腺素和5-羥色胺的功能減低,而這兩種物質在人的大腦中起調節和穩定情緒的作用。所以面對這類精神性疾病,單純的心理輔導是不行的,必須結合藥物治療。”周立緯侃侃而談,將一個復雜的醫學知識的講了出來。

羅飛悟出了些名堂,亮著眼睛追問:“那具體到現在的案子呢?你的分析有可能帶來怎樣的成果?”

“我的目標就是盡力分析出死者腦質中指標異常的化學成分,這些成分將是和死亡原因相關的。這樣我們就具備了病理分析的根基。”周立緯簡短地回答說。

羅飛皺眉想了片刻,搖了搖頭:“對不起,我有些不明白。我們已經知道這個人死亡的起因是受到了過度的驚嚇。作為一名精神科的專家,你應該清楚哪些化學物質刺激大腦會讓人產生恐懼的生理反應吧?”

“我當然知道,而且我明白你的疑問在哪裏:既然已經知道致恐懼的化學成分是什麽,那我接下來的分析還有什麽意義呢?”周立緯用炯炯的目光看著羅飛,“羅隊長,我很佩服你思維的主動性和邏輯性,如果你從事科研,一定會有所建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