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半年前的真相(第4/15頁)



很容易猜到,這個又矮又醜的男子就是塗連生。在林瑞麟口中,此人有個外號叫“老兔”,初聽起來這是一種侮辱,但看到照片之後,羅飛卻覺得這外號其實也沒什麽。

兔子長成這樣,也會是一種悲哀吧。就連饑餓的大灰狼看到這種醜陋的兔子恐怕也會倒了胃口。

當羅飛這麽想的時候,他的鼻子和眼眉不由自主地收縮了一下,暴露出心中一種本能的審醜抵抗情緒。這個微小的反應立刻被蕭席楓捕捉到,後者不滿地催促道:“好了,羅警官,既然你這麽不喜歡我的朋友,就快點把錢包還給我吧。”

羅飛將手中之物歸還原主,同時為自己的失禮說了聲“對不起”。

“沒什麽。從來沒人喜歡我的朋友。”蕭席楓嘟囔了一句,然後他又問羅飛,“對這張照片你有什麽看法?”

羅飛聳聳肩,首先說了一個細節:“夾頁裏已經留下了印痕,說明這張照片確實是長期被你帶在身邊,並不是為了應付我們而臨時放進去的。”

“很細致的觀察。”蕭席楓淡淡地誇了一句,又道,“事實上那些印痕根本算不了什麽,這張照片已經跟在我身邊三十多年了,而這個錢包我不過才用了兩年而已。”

羅飛認真地說道:“所以你們一定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是的……我是他最重要的朋友。”蕭席楓悠悠地說著,轉身走到了辦公桌前。他向著窗外的天空眺望了一陣,然後又扭頭問道,“你們知道什麽樣的朋友最重要嗎?”

羅飛搖搖頭,他看出對方的態度很嚴肅,便不敢胡亂猜測。

蕭席楓一字一句地給出了答案:“唯一的朋友。”

“唯一的朋友。”羅飛掂量出這句話的分量。當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厭惡你、嫌棄你的時候,那個唯一陪在你身邊的朋友才是最重要的朋友。

可是羅飛忍不住要問:“你們是怎樣成為朋友的?”

一個是又高又帥的心理醫生,一個是醜陋卑微的卡車司機,這兩人如何能產生情感上的交集?不錯,他們曾經是同學,可是每個人長大以後都會有自己的道路。他們的友情數十年如一日,其中必然有某種特殊的原因。

蕭席楓的目光在羅飛和小劉身上掃了一圈,然後他鄭重地說:“我推掉了上午所有的預約,就是要和你們講講我和塗連生之間的故事。”說完這句話之後,他端起茶杯重新坐回到辦公桌後。他一口一口地喝著茶,記憶則翩翩流轉,折回到遙遠的童年。

02

小半杯茶下肚之後,蕭席楓開始講述:

“我第一次見到塗連生是在小學入學報到的那天。當時我被他的樣子嚇壞了,還以為遇到了什麽怪物。後來大家走進了同一個教室,我才知道這家夥原來是我的新同學。不知道為什麽,老師竟然安排我和塗連生同桌,我很不樂意,但是找父母老師哭訴都沒用,只好委曲求全。最後我把所有的壞情緒都針對著這個醜陋的同桌,我對他充滿了厭惡和憎恨。”

“我的父母都是知識分子,從小家庭教育不錯,老師就任命我當了班長。我自己腦子也靈活,所以很快就混成了班級裏的頭頭。在我身邊聚了一大幫的男生。”

“當年的學習很輕松,放學很早。我們一幫孩子每天都在一塊玩耍。塗連生也想和我們一塊玩,但我根本不願帶著他,便對他刻意排擠。其他孩子也都不喜歡塗連生。可是塗連生一點都不自覺,每天放學了還是跟著我們,趕也趕不走。這樣一來,反倒激起大家一種同仇敵愾的決心。那個年代的小孩都愛聽抓特務的故事,有一天我對大家說:‘塗連生長得這麽醜,還整天跟著我們,肯定是國民黨派來的特務!’大家一致贊成。於是‘特務’的外號就叫開了。當然塗連生也會為自己辯白幾句,說‘我不是特務’什麽的,但他一個人哪說得過我們這麽多人?說到最後他生氣了,就背過身在地上扒拉石頭,假裝聽不見我們說話。可我們要走的時候呢,他又會跟上來,死皮賴臉的,就是要和我們一塊玩。”

“喜歡和小朋友們一塊玩,這是孩子的天性。”羅飛評論道,“這麽看來,塗連生雖然長得醜陋,但心智發育還是正常的。”

“沒錯,其實他並不傻,甚至還有點小聰明。這事我可以舉個例子,有一天快要放學的時候,他突然從書包裏摸出一個饅頭塞給我,說是他爸中午剛做的,要送給我吃。當時的饅頭可算是稀罕物呢,他這麽討好我,還不是想和我們一塊玩?他看出我是孩子頭,知道只要我能接納他,其他孩子也就不會排擠他了。”說到這裏,蕭席楓忽然想到另外一事,又道,“對了,關於他爸爸的事情也得說一說。塗連生沒有媽媽,只有一個爸爸,而且他爸爸和其他孩子的父母也不一樣。我們的父母那時候都還年輕,最多也就三四十歲的樣子。塗連生的爸爸卻是個小老頭。於是孩子們中間就有一些傳言,說塗連生是撿來的,因為這事,大家更加不喜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