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密謀

經過張海峰的一番運籌,發生在四監區內的那起命案終於塵埃落定。小順的死被認定為自殺,這大大減輕了張海峰等人的監管責任。不過即便如此,相關人員終免不了要受到一些行政處罰。對張海峰來說,最直接的後果便是他上調進管理局的機會徹底泡湯了,這無疑令他郁悶無比。

張海峰要發泄這番怨氣,首當其沖的目標便是黑子,因為他認定了黑子正是殺死小順的兇手。此事是沒法深究的,不過有人平哥等人組織的供詞,黑子不得不背負起另外一樁成年命案。對當年負責此案的刑警來說,這起積壓多年的案件早已成了他們難解的心病。現在終於逮到嫌疑人的蹤跡,黑子又怎可能輕易脫身?而且阿山對那案件的細節了如指掌,大家憑此眾口一詞地指證黑子,黑子便是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楚了。

四二四監舍一下子少了兩個人,氣氛自然也有了很大改變。小順和黑子都是能說能鬧的,這兩個人沒了,監舍裏便驀地冷清下來。阿山自來話少,平哥端著身份也不會主動閑扯。另一邊杜明強和杭文治則各自藏著心思,難得多語。

因為小順的意外死亡,整個監獄展開了一場以“端著態度,恢復信心,重塑自我”為主題的教育活動,四監區更是此次活動的重點。張海峰要求每個監舍都要寫一篇心得體會,在監區大會上派代表宣讀,相互批評,相互學習。四二四監舍裏數杭文治的文化水平最高,平哥便把這個任務交給了他。杭文治也不含糊,洋洋灑灑寫了三五千字,只等在周末的監區大會上一展風采了。

到了周五,劭師傅照例來監獄裏拉貨。和上周一樣,他還是點名要杜明強幫自己裝車。杜明強又叫上小順,倆人樂得承擔起這樁別人眼中的苦差累活。因為在幹活的間隙,他們還能找到機會偷偷聊上幾句,討論討論那個漸漸迫近的越獄計劃。

劭師傅的這周的氣色看起來不錯,滿臉透著紅光。他一見到杜明強便重重地說了句:“小夥子,謝謝你了!”旁邊的管教和杭文治都以為劭師傅是因為杜明強連續三周幫自己裝貨而表示感謝,杜明強心中卻明鏡一般:對方肯定已經核實了電話銀行的信息,知道那帳戶裏確實有好幾萬現金可以隨時轉帳,因此才會如此鄭重地向自己道謝。

杜明強不便多說,只用眼神和對方做了交流,倆人各自心領神會。等到一車貨裝完,劭師傅又指派杭文治清點貨物,撰寫交接記錄。趁著杭文治和管教圍著貨車打轉的當兒,他終於得空和杜明強聊上幾句。

“小夥子,你那錢我可真的借走了,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後悔幹什麽?你又不是不還我。這錢在我帳戶裏現在就是堆廢紙,到你手上可是能救命的。”杜明強一番話說得有理有情,叫人難以拒絕。

劭師傅也不再矯情,倆人繼續聊著,相互間的情感自然又親近了幾分。杭文治清點完貨物之後看到這倆人聊得如此熟絡,略略有些奇怪,後來便抽空問杜明強:“那個劭師傅怎麽和你關系這麽好?”

“我幫了他一個大忙。”杜明強一邊壓低聲音說道,一邊偷眼去看隨行的管教。他們這時正推車空板車經過農場區,管教繞有興趣地看著那些輕刑犯在田地裏勞作,注意力並沒有放在杜杭倆人這邊。

杭文治忍不住追問:“你幫他什麽了?”

杜明強無意隱瞞,便把這事的前後經過說了一遍。杭文治聽完之後沉默了片刻,說:“劭師傅是個好人,你倒也應該幫他。只是咱們如果越獄出去了,以後可有很多地方都要用錢的。”

“錢只是個死物,是為人所用的。”杜明強意味深長地說道,“如果我們真的能出去,一個靠得住的朋友可比錢管用多了。”

杭文治“嗯”了一聲,說:“你考慮得確實比我長遠。”

說話間已到了農場邊緣,拉在後面的管教往前趕了幾步。杜杭二人便適時停下了話題。一行三人默然前行了片刻,穿過一個警戒哨之後,又回到了四監區的地盤上。

“聽說過些天要清理大煙囪了。”杭文治看著西首邊的鍋爐房,忽然來了一句。

杜明強也聽說過這事。那鍋爐房是給整個監獄提供熱水的,因為建在四監區之內,所以清理煙囪的任務一直由四監區來承擔。這活不但又臟又苦,還十分危險,以前都是交待給表現欠佳的犯人,以示懲罰。這些天眼看又要到清理煙囪的日子,大家都在猜測,不知道這次會安排哪個倒黴蛋?

杜明強不知道杭文治為啥提起這個,便沒有說話,只是向那高聳巍峨的煙囪瞥了兩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