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回訪比賽

第二年的十一月,一個漆黑的夜晚,我走到了皮卡迪利大街。突然之間,有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胳膊,原本就做賊心虛的我嚇得心都不跳了。當時我以為——我一直都在擔驚受怕——自己終於迎來了那無可避免的時刻。還好,來的人不過是拉菲茲而已,他站在大霧中,笑嘻嘻地看著我。

“真巧啊!”他說,“我一直在俱樂部裏找你。”

“我正要去那裏。”我回答道,竭力著掩飾自己的慌亂。看他那咧嘴大笑、腦袋亂晃的樣子,顯然我掩飾得並不成功。

“還是去我家吧。”他說,“有件有趣的事情要告訴你。”

我找了一些借口來拒絕,因為他的口氣已經表明了那是什麽樣的一種有趣,那種有趣已經被我成功地抵制了好幾個月。可是,有件事之前我就說過,現在也不妨重申一遍,那就是對我而言,主意已定的拉菲茲是這個世界上最難以抗拒的人,在任何情況之下都是如此。自從上次幫了伯納德·迪本漢姆爵士那個小忙之後,我們倆都沒再幹什麽壞事兒——這個專橫的家夥沒有機會往這方面動腦子,這樣的情況已經持續了好些日子。毫無疑問,正是這一點讓我暫時享受了一段遵紀守法的清白時光。從我們倆結成親密夥伴以來,這還是我第一次安分守己了這麽長時間。如果可以的話,這次我肯定會拒絕的,而我接下來要告訴諸位的事情會讓你們覺得我不過是在誇海口。不過,像我說的那樣,我的確是找過借口來拒絕他的。

可是,他挎住了我的胳膊,輕聲地笑了起來,就是那種無憂無慮、一切盡在掌握的笑。我還沒停止爭辯,我們就已經進了奧爾巴尼公寓樓,踩在通向他家的樓梯上了。

這會兒他已經不那麽興奮了,可等他點著煤氣燈之後,卻變得比原先還要激情洋溢。而我呢,則一臉不高興地站著,大衣還披在身上,最後還是他給我把大衣脫了。

“你這個家夥!”他嬉皮笑臉地說道,“看你那樣,別人還真以為我要在這個美好的夜晚又去撬誰家的門呢!嗯,不是這麽回事兒,兔寶,坐那兒去,來支蘇利文,好好坐著。”

他幫我點上煙,又給我拿了一杯摻蘇打的威士忌,然後就出門去了公寓大堂。我正要高興的時候,卻聽到了門被閂上的聲音。我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控制住自己沒有站起身來。接下來的場面,就是他跨坐在一把椅子上,雙臂交疊,得意地看著尷尬不已的我。

“你還記得邁爾切斯特嗎,兔寶老兄?”

他的聲音極其溫和,我的口氣則極其冷淡。我回答說還記得。

“我們有過一場非正式的小比賽。紳士隊對公子隊,你還記得吧?”

“沒忘。”

“當時你沒有上場擊球,這麽說吧,我本來以為你會上場的。紳士隊得了很多分,公子隊的球全都給接住了。”

“可憐的家夥!”

“別太早下結論。你還記得我們在小酒館裏看到的那個家夥嗎?就那個穿得花裏胡哨的家夥,我告訴過你,他是城裏最精明的賊!”

“我記得他,後來才知道他叫克羅謝。”

“嗯,他被判刑的時候的確是這個名字,那就叫他克羅謝吧。你不用對他濫施同情,老弟;昨天下午他從達特摩恩【1】逃掉了。”

“幹得漂亮!”

拉菲茲笑了笑,眉毛卻揚了起來,還聳起了肩膀。

“你說得太對了,確實幹得很漂亮。我很奇怪你居然沒有在報上看到這個新聞。借著昨天沼澤上厚重的霧氣,好漢老克羅謝逃掉了,在密集的火力之下毫發無損地逃之夭夭了。你說得對,我們應當向他致敬,具有如此勇氣的人理應得到自由。不過,克羅謝的勇氣遠不只是這麽一點。他們追了他整整一個晚上,連個影子都沒找著。今天的晨報上都登了,你卻沒看到。”

他打開了他剛才拿進來的一份《培爾美爾報》。

“再聽聽這個。這是關於這次越獄的一份報道,其中的補充內容將這件事情推向了一個新的高度。‘在托特內斯發現了越獄者的蹤跡。今天淩晨,他顯然在那裏做下了一樁大膽得離譜的事情。據聞,他潛入了教區助理牧師A.H.艾林沃斯先生的住所。牧師在平常習慣的時間起了床,發現自己的衣服已然失蹤,後來又在一個抽屜的底部發現了該逃犯的衣服,疊放得整整齊齊。雖然克羅謝已經成功地第二次脫逃,不過大家都認為,今天之內他就會被重新拿獲,因為他采取了如此易於辨認的偽裝。’聽了這個你有何感想,兔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