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魔號 一百九十三章:沒入葦穗的鐵鷹

那幾條黏糊糊的東西,在我的頭出水後,仍舊貪婪的吸附在面部,臉上瘙癢刺痛,像塗滿了辣椒。眼睛和面頰血肉相連,它快速而主動的貼到狙擊鏡上,早點幹掉兩駕直升機,好騰出空閑處理這熱辣辣的痛。

遠處山頭的太陽,開始泛起余暉,有了夕陽的雛形。狙擊準鏡裏的世界,充滿了血紅色,兩架扇動著螺旋槳的直升機,懸浮在綠色汪洋的深處,酷似印在沖洗底片裏的兩只蜻蜓。

葦蕩的盡頭,猶如刮起了台風,無數細長的葦杆兒,被氣壓蹂躪的左右搖擺,如高舉雙臂跪天疾呼的饑民。“你呼嘯的翅膀,嚇哭上帝的嬰兒,伏趴在結實的大地上,感恩生命……”我一邊默頌聖經,一邊調試狙擊瞄準鏡焦距。

由於站立在水中,胸口來回晃動著湖水,所以狙擊的難度較大。我擡起腳跟,讓腳尖像鉆頭一般,使勁兒紮進水底淤泥。這樣一來,身體就像砸進水中的木樁,削減了水波的搖動。

“T”型準線逐漸對焦,右側那架直升機,尾翼沒與我視線垂直,先打落它很有必要。“砰”一顆飽含憤怒的子彈,竄出槍膛的瞬間,震開緊挨槍管兒頂部的蘆葦,朝準線對焦的目標飛去。

狙擊鏡孔中,螺旋槳下的金屬轉軸,嗖地擦出一道火光。重金屬制成的機器,並非人的血肉之軀,它不能飛濺出鮮血,只好冒出滾滾濃煙。

急速旋轉的螺旋槳,雖仍有不銹鋼輪軸支撐,但它卻失去平衡,導致研磨生熱。所以,煙火如同突然長出的黑尾巴,逐漸高蹺到葦蕩上空。

右側這架直升機,像被獵槍打傷的蒼鷹,機身開始劇烈搖擺,並失控地朝湖水傾斜過去。機艙前端的飛行員,坐在堅固的防彈駕駛艙,一時無法脫身,隨著墜毀的直升機,一齊沒入深深的湖底。

但上面那個機槍手,以及四名手持M16自動步槍的海盜,從二十多米高的艙門口跳逃下來。他們即使有降落傘,也發揮不出保護作用。

下面是厚厚的葦草,甚至軟軟的泥灘,五個不想陪駕駛員水葬的海盜,摔死的概率不大,但肯定受些輕傷。第二架懸浮在葦蕩上的直升機,見夥伴被狙擊打傷後墜毀,立即關閉了旋轉的螺旋槳,讓機身在最短的時間內垂直下降。

晃動在我脖子四周的湖水,嚴重阻礙了我胳膊出水的速度,當推出彈殼後,第二駕直升機的四片螺旋槳,已經慢的像驢子拉動的磨盤。

它很快消失在狙擊鏡前端的葦穗層後面,仿佛那是一只急於歸巢的野鴨,被躥跳起來的狐狸一口拉了下去,淹沒在漫無邊際的綠濤之中。

我失去了目標,無法再破壞敵人的飛行工具,上面的六個海盜,會很快協同其余跳下來的同夥,排成波浪線隊形推進過來,比起剛才的機槍子彈,這樣的搜索更密集,更具有抄底性。

沾濕右手,攥一下槍管兒頂端,降低子彈出膛時摩擦起來的溫度,重新罩上剛摘下來的安全套。

我伸手摸一下臉上,那幾條軟體的東西,立即抽縮身體,朝我傷口裏猛鉆幾下。

低頭看水中倒影,只見四條吸足了鮮血的螞蝗,鼓漲著飽滿的軀體,懸掛在我眼角還有腮幫,仿佛哭出的血淚,堆積到一起不肯落下。

這個時刻,我根本來不及處理它們,那十個海盜,抱著自動步槍,正朝我跑來。我咬緊嘴上的細長葦杆兒,我像條撲空獵物的鱷魚,又慢慢沉入湖底。

有了這截兒小小的呼吸工具,我在水下潛泳便利很多,一來能放慢速度,防止泛起大的水暈;二來能拔出匕首,防禦黑暗中進攻我的水獸。

憑借入水前的記憶,沿著沒入湖中的葦蕩邊沿,朝直升機迫降的位置遊去。這段一千多米的潛遊,異常危險,在冰冷黑暗的湖水中,我多次遭受莫名其妙的東西叼啄,仿佛無數溺死在湖中的小野人的雙手,抓住我的褲管兒來回搖拽,驚悚得人泛起一身雞皮疙瘩。

我不敢睜眼,即使睜開也看不到什麽。那些或許是半米多長的草魚,或許是大鯉魚。每當它們靠近騷擾,我便揮動著鋒利刀刃,到底戳傷紮傷了幾條,心裏也不清楚。幸好這群家夥兒沒食人魚那種牙齒,否則不等我浮出水面,便成了一副血肉骨架。

大概過了十分鐘,散落進葦蕩的十個海盜,已經和我交叉而過。我繼續朝葦蕩深處潛遊,他們帶著憤怒,繼續朝葦蕩外延包抄。

再次頂到無數細軟草根時,我慢慢浮出頭部,四周依舊環繞著細密的蘆葦,將我嚴密圍裹在裏面,我動作不敢太大,生怕直升機附近有留守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