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魔號 一百七十六章:灑下來的綠臉

十點二十分時,降雨變得溫順而安靜,偶爾吹過一陣山風,將蹲藏在樹冠裏偽裝的我搖晃幾下,附和著嘩嘩抖動的樹葉,不知分撒到哪裏。

撩開懸掛在狼帽前沿的青藤,端著望遠鏡察看支流縱橫的河道及入海口,透過茫茫的雨線,除了潮濕遼闊的森林,和水流翻滾跳動的河面,不見任何小白艇的影子。

環繞島嶼的大海,鼓動著浪濤,像澆灌自家花園的老丁,吟唱著含糊而得意的調子。身後遙遠的盆谷凹地,那片高低起伏的樹林,正隱藏著我所守護的女人們。

巍峨高聳的峰頂,海拔近兩千,縱使超遠射程的巴特雷狙擊步槍,在我埋伏的範圍也保護不到伊涼她們。因為距離實在太遠,幾乎有九公裏的路程。

我故意挺進這麽大的距離,等候可能到來的海盜,敵人數量上的優勢,只能通過移動作戰,和不斷的戰略縱深削弱掉。假使當初沒有足夠的空間,恐怕我早已死在滄鬼這群強盜手上,更不用說與裝備精良的海魔號搏殺一把。

中午十二點零七分,我掏出幹巴巴的鯰肉,填進嘴巴慢慢咀嚼。這會兒的天氣,比整個上午稍好一些,我像等待上帝宣判的囚徒,內心焦急的尋找著上島的海盜,既害怕看不到敵人,又害怕看到他們。

一點鐘的時候,我心情舒緩很多,也許是天氣的原因,海魔號不願盲目冒險,再損兵折將,而我最期望的是,他們盡快離開,永遠不要出現在我們的附近。

直到下午四點左右,天色開始轉為黑暗,我又吃起鯰肉,眼球上面繃緊的肌肉神經,放松許多。這種飄灑細雨的天氣,並不十分影響作戰,如果一連幾日,都看不到海魔號母船上派出的兵力,那只有一個可喜的答案,敵人放棄交易離開了,或者說去其他海域搶奪財富和女人了。

然而,海盜的真正動向,大大出乎我的意料。陰雲淺薄的天際,不知何時出現兩個黑點,在望遠鏡的視角裏,宛如一對兒蒼蠅,並行而平穩朝峰頂靠近。

敵人確實狡猾,不再從海河交匯的水道進入島林,他們避開從一開始就被監視的被動戰術,采用飛行武力,從大泥淖的上空斜插到峰頂。這樣的優勢好比對弈,可任意擺放棋子。

我的心臟幾乎跳出喉嚨,剛才的美好期望,被這兩架逼近的叢林直升機徹底粉碎。我輕輕拉開一簇繁茂的枝葉,順著粗獷的樹幹再爬高些,然後雙腿夾緊大樹枝,挺起上身,一刻不肯放松的觀望著敵人的直升機。

這一下,我全明白了,自己當初的想法實在幼稚。滄鬼滿心期待的交易對象,竟然把稱之為“低空毀滅”的直升機都帶來,就算心地善良的佛祖,這會兒也能看破對方的動機,握起憤怒的屠刀。

海魔號的母船遲遲隱身不現,原來是要給滄鬼出其不意的打擊,搶劫原本需要支付高額金錢的軍火。看來,滄鬼賊窩裏那幾個嘍啰,絲毫沒被海魔號放在眼裏。

海魔號裏的那個海盜頭子,一定在母船裏胡亂猜忌,認為自己身邊出現奸細,走漏了搶劫軍火黑吃黑的消息,才迫使幾艘探路的小白艇直接遭受毀滅打擊。

希望那個未曾蒙面的家夥,擴大對海魔號內部船員的猜忌,多采取寧可錯殺也不放過的手段,這種窩裏鬥自然是越兇越好,敵人的自動消亡,對我來講是件大大的好事。

但我現在,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前方二點五公裏遠的峰段,兩架叢林直升機垂直淩空靜止,機身腹部拋下一根繩子,接著便噴下煙霧,五個披掛著翠綠色偽裝服的海盜,背著長長的布包,快而有序的抱繩滑下。

他們一從直升機上一落地,就立刻蹲跪在一起,圍成圈狀,一張張塗滿迷彩油的臉上,看不出原本膚色。但他們那一顆顆凸鼓的白眼珠子,隨著鼻下細碎的唇語滴流亂轉。我知道,那是在布置戰術。

叢林直升機在兩側峰頂,各自卸載下五名狙擊手,然後調轉高速運行的螺旋槳,變向返航。

機身掠過的瞬間,下面剛剛遭受風雨襲擊的濃密大樹,又被吹的東倒西歪,仿佛綁了皮筋兒在地上,始終掙紮不起來。

我本想趁敵人著地之際,先射殺一名狙擊手,但觀測了兩架直升機後,我不得不放棄這個機會。每架叢林直升機的艙門上,裝載了一台對地射擊的“霸氣閻王”,那種恐怖的武器,想想都令人悚然。所以,我一旦射擊敵人,就等於招惹到了兩架帶翅膀的重型機槍。

海魔號的經濟實力,通過這兩架直升機,已窺豹一斑,萬一直升機上面再配備了熱感應系統,縱使茂盛的樹枝,絕對一流的偽裝,都會成為窗戶紙。一旦與其交火,只怕沒等駕直升機擦著頭皮飛過,便給上面的機槍手射成碎塊兒,滾落進山石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