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魔號 一百三十九章:荊條上的小魚

走回甲板之後,我抓起一條魚,舉在手裏給它看,示意我們不需要魚。它很快就理解,並意識到自己手裏的魚小的可憐。我以為它會難為情,或者羨慕不已。這些都不是,在它們的價值觀裏,虛榮和嫉妒也沒形成。

侏儒野人見我們有魚,表現得極為高興,它轉身便往自己的木排上走,仿佛荊條上的小魚是我們送給的他。這種溫和善良的秉性,很像卡巴亞族的一支。

作為狙擊手,在叢林作戰時,一定要善於模仿各種鳥獸的叫聲,用來和隊員聯絡。模仿聲音對我而言,同樣經過了嚴格特訓。所以,我即刻模仿侏儒野人剛才的叫聲,我想那應該是友好的意思表示。

結果,這個冬瓜般大的家夥,真的停下腳步,高興起來。它以為我也會講部落語言,並且問他餓不餓,是否需要食物。從他那灰白大眼放出的光芒,不難看出,這個家庭正處於饑餓邊緣。

在這種無人涉足的原始林澗,食物就是它們的貨幣,是他們每天的任務和一生的保障。我把五條肥碩的食人魚,包裹在一塊兒破布裏,然後掄圓胳膊,奮力拋到他靠近的岸上。當然,這個過程一定要讓它看到,避免他誤會為不友好的攻擊。

我的這個行為,另它和它的全家都愕然了,它們此刻會想些什麽,以及怎麽理解,我無從得知。侏儒野人此時,還沒走回到木排上,它站在原地呆了半天,像頑皮的小狗撲到一只滾動的皮球,不知接下來做什麽。

最終,他還是猶豫著走過去。一打開包裹,裏面五條碩大的食人魚,立刻將它手中荊條上的小魚襯托得像幹竹葉。雄性野人拿著大魚回到木排上,全家都異常興奮。很顯然,這五條在我們看來不起眼的食人魚,對他們的小體格而言,卻是一種豐厚的收獲。

侏儒野人的全家,沒再去下遊,竟坐在木筏上開吃起來。荊條上的銀白小魚,像家產一般,按份額分給三個孩子。給他們的食人魚,卻也只吃掉一條,其余被當成至寶穿上了荊條。

我擡頭看山澗頂端的天縫,碧藍的空中略過絲絲白雲。光的強度很大,可整個大船卻像在樹蔭下。潮濕的水汽加上避光,可使偽裝大船的樹冠延遲枯萎。如果需要再筏更新偽裝,原來的偽裝可作木柴燒飯。

我告訴池春,只在黃昏時分燒柴使用爐架,一次做三餐,早飯與午飯去廚房加熱。到了晚上,空氣寒冷潮濕,每個女人也可靠近爐架烤火,保證不受涼引發疾病。

那只成年的雄性侏儒野人,吃飽了魚沒有離開,它又靠到離大船最近的岸邊,開始嗚嗚咕咕叫喚。我以為他還想要魚,或者只是道謝,卻不曾猜到,他竟有歸還意識,將那塊兒包魚的破布塞些石塊丟上甲板。

這種原始的意識,讓我覺得無奈,就仿佛在和通人性的猴子做著無聊的遊戲。擱淺的大船,要等下次泄洪時借助上漲的河水才能浮遊。而且,絕不能失去控制的漂回下遊。

侏儒野人既然在這一帶捕獵覓食,說明附近有鬼猴部落的可能性不大。

我們的到來,等於強行插進生物鏈,如果不積極維持和掌控好原始的平衡,就極易招致危險。眼前的侏儒野人,不比野豹、鱷魚之類,打死一只少一只。

這種處境,就像外地來的生意人,不討好當地原住民,就混不下去。而我們眼下更是被動,猶如蝸牛,大船便是硬殼。兩面巖壁參天,山林繁密險峻,一旦發生危險,幾乎沒什麽退路。

“他想幹什麽?還要魚嗎?放它們回去對我們有危險嗎?”伊涼揪心的對我說著。“不知道,看看再說。”大廳的活魚有限,暫時沒在周圍找到穩定食源,所以我不能妄自慷慨。

伊涼不了解眼前的野人,天黑之前它們一家五口回不到部落,酋長很可能發動全族搜索。若是發現我們,必然會當作兇手而組織圍攻。

侏儒野人已進化到使用語言,今天發生的一切,回去之後定會報告酋長。為把展示友好的賭注押大,我又從籠子拽出一只狗頭雕拋給他。這個侏儒野人,撿起和他身體一般長的大禽,眼神中流露的喜色,如這溪澗河流般洶湧。

他用短小的肩膀,扛起沉重的狗頭雕,仍站回岸邊支支吾吾,對我們比劃不停。我突然意識到,他想表達的言語,似乎已與食物無關。伊涼也察覺到這一點,她輕輕起身,去撿侏儒野人丟上甲板的破布包。

我立刻拉住伊涼,讓她回復到射擊位置。作為專職殺手,對他人經手過的包裹箱盒,我總是特別顧忌和疑心。伊涼如此冒失,以後要學的東西還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