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劉權來到趙順家的時候,已經晚上九點多了,他敲了半天門,趙順才睡眼惺忪地出來。兩星期沒見,趙順的狀態嚇了劉權一跳。

“老趙,吃了沒有啊?”劉權問。

趙順沒有馬上回答,神經質地笑了笑,弄得劉權感覺發冷。

“哎,咱哥倆門口喝兩杯去啊,聊聊天兒。”劉權說。

趙順搖了搖頭,轉身回了屋。劉權拎著水果跟了進去。

這屋裏顯然許久未收拾了,發黴的潮氣混合著煙酒的味道。

“哎喲,我說老趙啊,你這屋也不收拾收拾,這,這哪是……哎……”劉權欲言又止。

“哪是人住的是吧。”趙順冷冷地補充,“哎,我早就不是個人了,屋子當然也不是人住的了。”趙順自暴自棄。

“哎,這話怎麽說的,什麽不是人了,瞎掰,走,老趙,咱們出去嘮嘮。”劉權說著拉趙順。

“別出去了,大冷天兒的,我這也沒洗澡,有話就這兒說吧。”趙順毫無熱情。

“行,那就聽你的。”劉權一屁股坐在了趙順的床上,以此表現他對臟亂環境的不在意。“老趙啊,我今天就是來看看你,你這病,怎麽樣了?”劉權問。

“病病病,誰來都是看我的病,是,我是有病,有精神病,啊,你看見了。”趙順擡頭盯著劉權的眼睛,弄得劉權很不自然。

“哎,你……你這麽說什麽意思啊,咱哥倆多少年了,我這……我這不是關心你嘛。”劉權說。

“關心我,那行,我謝謝你了,還有事兒嗎?沒事兒我該吃藥了。”趙順說。

“嘿,你別這樣啊,我這也是大老遠來的,直接說了吧,我就想問問你今後的打算,怎麽著,真就想這麽病退了啊?”劉權問。

“病退?!誰說的?!”趙順一下緊張起來,“誰說的,你告訴我,我……我找他去,誰說我要病退?誰!”趙順說著站了起來。

“哎哎哎,你別激動,坐下,坐下。”劉權一把將趙順按在椅子上。“沒人說讓你病退,我就是這麽問問。單位的領導和同事們都希望你能盡快好轉,早點兒上班呢。我這不是想問問你的打算嗎?”劉權說。

“哦……”趙順稍微平靜了些,若有所思。“他們是怎麽議論我的啊?”趙順盯著劉權的眼睛問。

劉權:“沒,沒說你什麽,大家只是關心你的病情。”

趙順:“關心,他們怎麽關心的,怎麽說的?”趙順急於想知道別人對他的看法。

“嗨,無非是問你去沒去醫院看病啊,治療的怎麽樣了啊,什麽時候能回來啊,這些問題唄!”劉權應付地回答。

“哦……”趙順自顧自地點著頭,回身拿出一個白色藥瓶,哆哆嗦嗦地倒出了一片粉紅色的藥片,也不喝水,就直接放在了嘴裏。

“你這,還真吃藥啊!”劉權問。

“什麽?你什麽意思啊?”趙順直勾勾地看著劉權。

“不是,我是說,你,你還真吃治精神病的藥啊!”劉權苦笑。

“廢話,我有病不吃藥,等死啊!”趙順表情驟變。“你是不是覺得我是裝病呢?”趙順反問。

“沒,沒有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以前怎麽沒事啊!”劉權有些語無倫次。

“以前,以前我……我不是還沒瘋嗎?!你什麽意思啊你?”趙順有點兒發火了。

“哎,咱別這樣啊,老趙,那既然說到這兒了,咱哥們也不是外人,你就跟我透個實底兒,你……你到底是真有病還是……”劉權沒說完,但意思已經表達清了。

“你以為我是裝的啊?!”趙順不知哪來的這麽大火氣,一下就把劉權面前的桌子掀了,一桌子的剩飯、垃圾弄了劉權一身。“我沒病,我沒病拿東西砸人家腦袋?!我……我沒病,你們丫的拿繩子捆畜生似的捆我,啊?!”趙順歇斯底裏地叫著,一把揪住了劉權的脖領子。劉權一下就傻眼了,他壓根兒沒想到今天能有這出。

“老趙,哎,老趙,別生氣,哎,別生氣,我不是這個意思,哎喲哎喲。”劉權感到趙順力量巨大,脖子被他揪得喘不過氣來。“老趙,放手,哎,放手!”

趙順咬牙切齒,眼睛裏布滿了血絲。“我……我……我有病,有病!你看見了,啊,回去說啊……說啊!”

“老趙,哎喲!”劉權感到窒息了。

“你們誰相信過我?啊!誰!”趙順大喊。

劉權見這情形,也顧不得面子了,從趙順胳膊底下一個抄手的擒拿動作,掙脫了趙順。因為力氣過大,趙順一頭栽在了地上。

屋裏安靜了,安靜的幾乎窒息。剛才狂躁的趙順氣喘籲籲地趴在地上,竟然哭了氣來。劉權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

“老趙,哎,老趙,對……對不起啊,沒事吧?”劉權蹲下來想扶趙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