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4/5頁)

“在某個很實際的層面上,我們這位菲爾德先生的性命的確懸在他能不能查出這個祖德是不是真的存在,以及如果他真的存在,又要到哪裏去找他之上。”狄更斯說,“而且你應該注意到了,我稱呼這位威脅我們的人士為菲爾德先生,而不是菲爾德探長。”

“嗯。”此時我們臨深履薄地踩著一顆顆石頭走過格外潮濕的路段,“菲爾德說如今他只是名譽上的探長,因為他現在是私家偵探。”

“是他自封的名譽頭銜,蘇格蘭場的偵緝局甚至整個倫敦警察廳可都不太喜歡,親愛的威爾基。自從我——恕我自誇——在《荒涼山莊》裏讓他以貝克特探長的形象永垂不朽(或者更早在1851年我們的《家常話》雜志裏那篇恭維他的小文章《與菲爾德探長出勤》)之後,我就密切留意我們這位菲爾德先生的動向。在那之後不久他就離職了……那應該是1853年的事。”

“可是當時你很欣賞他,”我說,“至少欣賞到願意以他為藍本創造一個吸引人的角色。”

狄更斯又笑了。此時我們繞過濕地踏上回程,朝遠處的蓋德山莊前進。“哦,親愛的威爾基,我欣賞的人可多了,只要他們有成為故事人物的潛力,包括你在內。不然這麽多年來我怎麽能忍受福斯特的鼠目寸光。可是我們親愛的菲爾德先生身上總是散發一股校園惡霸的刺鼻氣味,而惡霸往往不知節制,最後免不了受責難。”

“你是說他在蘇格蘭場的倫敦警察廳已經失勢了?”我說。

“差不多。威爾基,你記不記得喧騰一時的帕爾瑪毒殺案,天哪,已經十年了,時間可真是……造個新詞……飛也似的過去。總之,你有沒有在俱樂部的報紙上讀到過那則新聞?”

“嗯,應該沒有。”

“無所謂,”狄更斯說,“簡單來說,我們這位退休的菲爾德探長當年也在那樁轟動一時的案子裏插了一腳,變成媒體追逐的對象。他執意要人家稱呼他菲爾德探長。坦白說,我覺得我們這位食指肥短的朋友刻意讓媒體和大眾誤以為他還隸屬於倫敦警察廳。而他在警察廳裏那些繼任者,也就是那些正牌的探長與探員們,不太能接受這點。威爾基,他們心裏真的很不是滋味,所以就取消了他的退休金。”

我停下腳步:“他的退休金?”我叫道,“他該死的退休金?那家夥訊問你又威脅我,都是為了該死的……退休金?”

狄更斯因順暢的步伐被迫停頓顯得很不開心,但他還是停下來,手杖揮砍著野草,臉上卻露出笑容。“沒錯,是為了退休金。我們這位冒牌探長朋友的確開了私家偵探社,也賺了些錢。比如我們上次夜間出遊,我就花了一筆不小的數目請我們的大塊頭朋友黑徹利陪同。可是你應該記得我告訴過你,這個姓菲爾德的前警探有多麽……貪得無厭這個詞應該算中肯……有多麽貪得無厭,過去如此、現在如此,未來也會是。他無法容忍拿不到退休金,我敢說他為了拿回退休金,就算殺人也在所不惜。”

我聽得猛眨眼。“那為什麽找祖德?”我終於問出口,“就算他找到祖德這個幽魂,又能有什麽好處?”

“也許能幫他爭取回退休金。”狄更斯說,我們繼續往前走,“至少他這麽認為。最近內政大臣喬治·格雷爵士正在重新檢視菲爾德的退休金暫停給付案,這是因為菲爾德的律師吵吵嚷嚷了很長時間。我跟你保證這筆律師費不便宜!我敢肯定菲爾德先生老糊塗的腦袋……”

在此我沒有插嘴提醒狄更斯菲爾德只比他年長七歲。

“……編造了一個脫困之計,覺得等他追蹤逮捕到這個犯罪頭子祖德……一個二十年前逃出菲爾德大隊長手掌心的幽靈人物……內政大臣和蘇格蘭場偵緝局和他所有的老朋友以及倫敦警察廳那些冷漠的繼任者不但會原諒他,繼續撥付他的退休金,還會奉命為他戴上桂冠,用他們壯碩的肩膀將他扛到滑鐵盧車站。”

“那麽他是犯罪頭子嗎?”我輕聲問道,“我是說這個祖德?昨晚菲爾德告訴我,祖德多年來謀殺了大約三百個人……”

狄更斯瞄了我一眼。我發現經過一個夏天,他臉上的皺褶和紋路變深不少。“親愛的威爾基,你覺得這個數目字可信嗎?”

“我……沒有概念。”我說,“聽起來是有點兒誇張,我印象中沒聽說過三百件懸而未決的命案,包括白教堂或任何地方。可是狄更斯,我們那天去的地方實在很不尋常,非常詭異。而且你始終沒有告訴我你搭那艘怪船離開後發生了什麽事。”

“嗯,我是沒說過。”狄更斯說,“當天晚上我答應過你很快就會告訴你,現在已經過了兩個月了,很抱歉拖了那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