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

“寶相寺一案中,樂師們失蹤了——外界以為他們死了,問難和他的黨羽金蟬脫殼;柳風來的舞團失去了樂師,失去了進京的機會;羅什的舞團贏得了這場競爭的勝利;寶相寺被封,周圍還鬧起‘鬼’來,人人都不敢靠近。這真真正正是一石多鳥。而其中最大的得益者有兩個——一個是羅什,一個就是李家,因為鐵礦就是李家在私自開采的!”

“什麽?!”

“他們將糧食送到山裏,而把從山裏開采出來的鐵礦或者冶煉出的鐵器運出寶相寺,再運回到別院,隨後夾在李家的商品中賣掉。因為有州中的高官為他們保駕護航,所以他們的生意幾乎是一帆風順。這種非法累積起的財富讓他們的私欲更加膨脹,當人的眼裏只剩下自己的私欲,又會在乎什麽呢?”

“大人慎言,李家絕對沒有做這樣的事情!”李躍龍終於忍不住了,“大人未曾給家父洗清冤屈,現在又誣賴李家私開鐵礦私販鐵器,這實在是無稽之談!學生雖然沒有功名,也要拼死去京師告禦狀,求天子給我做主!”

“李家開鐵礦、販鐵器這是毋庸置疑的!”狄公冷冷地說,“在你家別院的倉庫裏,發現了大量的鐵屑,因為那裏就是鐵器的存儲地點。至於你父親李天峰的死,你不應該是最清楚嗎?”狄公眯起眼睛冷冷地瞅了李躍龍一眼,“我一直以為,這件事的元兇巨惡是李天峰,但是後來我發現自己錯了,他不過是個卒子罷了!

“有人大概認為是李天峰為了保護自己的兒子,所以才不讓李躍龍接觸家中的生意。而事實卻是,李天峰發現了兒子的不受控,他的兒子要比他更貪婪大膽。他的心腹仆人阿貴應該就是被他派出探查李躍龍的秘密,結果卻被抓住殺死,屍體埋在雞鳴山的曼陀羅花田下。李天峰發現阿貴一去不回,心知是出了事情,因此感到恐懼萬分,惶惶不可終日,甚至找木巫女蔔問兇吉。他當然知道李躍龍在做的事情是什麽,那完全可以讓李家萬劫不復,父子兩個人的分歧越來越大。而李躍龍害怕父親泄露秘密,所以就決定一不做二不休殺掉了他!”

“簡直是胡言亂語,大人查不出我父親是如何被害的便罷了,竟然還想將臟水潑到我的身上,簡直是、簡直是……”李躍龍氣得面色發白,語不成句。

而這時候的李夫人卻神情古怪,看起來竟然像是有些焦急又像是有些擔憂。而她的表情恰巧被秦鳳歌看到,秦鳳歌猛然就是一驚——李夫人和李躍龍是對手,她為什麽會替他擔心?於是他輕輕拽了拽狄公的衣袖。

“大人,李天峰之死和李夫人……”

“莫急。”狄公拍了拍秦鳳歌的手背,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你父親中的毒被下在鳥笛上,並不是木巫女的藥草茶,而毒也不是要他命的真正原因,他真正的死因是被人用書房的地毯捂死的。如你所言,李家戒備森嚴,別院的護院都訓練有素,就不要提家中的了,所以外人作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李天峰死去的時候,現場卻有兩個人,除了李夫人之外,還有這家中的另外一個人,不過在說出另一個兇手的名字之前,我想先問阿奴一個問題。”

狄公突然就把話題轉到了阿奴的身上。

“阿奴,你的情人是誰,就是你在羅什被害那晚偷偷去見的人?”

“他和案子沒有關系!”阿奴的臉色變了變,最後只這麽說了一句。

“既然沒有關系,說出名字又有何妨?”狄公反將一軍。

阿奴抿緊了嘴,打定主意一言不發。

“你不肯說也無所謂,因為我心中已經有了定論。現在,伸出你的左手。”狄公示意阿奴伸出她的手,阿奴躊躇了兩下,在所有人的瞪視下慢慢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難道她手上也有什麽傷痕或是標記?”聞廣輕聲問道。

“並不是。”狄公搖搖頭,“我是要你們看她手上的鐲子。”

阿奴手上有一只碧綠的鐲子。

而狄公也從袖口中取出了兩只油光碧綠的鐲子,三只鐲子幾乎一模一樣。

“這種碧綠的鐲子,我曾經在四個人那裏看到過。本來我以為這是甘州地界的流行飾品,後來發現完全不對。”

“哪四個人?”秦鳳歌追問道。

“第一個人是木巫女,第二個是阿奴,第三個是夏拉。而我手中的這兩個是從夏拉和木巫女那裏得到的。我仔細看了這鐲子,發現這玉鐲的玉質純凈,品質上乘,並非尋常之物!”

“大人,你說四個人,但是只說了三個人,還有一個人是誰?”赫雲圖好奇地問。

“說起來這只鐲子還是我們一入張掖就見到的哩!提示你一下,在木巫女的面館!”

“李夫人!”赫雲圖驚呼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