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夏拉是一個有些姿色的女子,如柳風來所說,她微微有些跛腳,被帶上來還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似乎完全不能理解自己為什麽會突然被抓。

“諸位大人,為何抓妾身前來?”她有些茫然地看著周圍的人。

狄公圍著這個女子轉了一圈,就發現了些端倪。

雖然她只是做仆婦打扮,但是身上的一些小飾物引起了狄公的注意,因為那並不像是她這個身份應該擁有的,那太過精巧也太過貴重,看起來似乎不太起眼,卻瞞不過見慣了好東西的狄公。

“你脖頸上的這條項鏈,工藝可不尋常。我知道龜茲有一位大師,也曾經在我朝將作監任職,他非常擅長做這些精巧的小東西。俗話說大巧若拙,這是他的風格,別人很難模仿,許多人花費重金想要求得卻不可得,為何我會在一個仆婦的身上看到?”

“這、這是奴家的丈夫送給奴家的。”

“那麽你的丈夫是誰?”

“他是李家別院的管事。”

“你的丈夫康六不過是李家的一個仆人,”柳夫人冷笑了一聲開了口,眼裏仿佛帶著刀子,“他哪有銀錢給你置辦那麽多的首飾?莫說你頭上的發簪、脖子上的這條項鏈,還有你手上戴著的這個碧玉手鐲,就算他不吃不喝,也要攢上幾年才能買得起吧!要麽就是你那丈夫在李家監守自盜,要麽就是你這賤人又勾搭上了別人,你那有錢的奸夫給你買的!”

女人總是最了解女人,柳夫人這一陣搶白讓夏拉一下子就變了臉色,仿佛是新仇舊恨一下子湧上心頭,想要沖向柳夫人,卻被兩個侍衛一下子按住了。

“若是你並無虧心,倒是解釋解釋這些東西的來歷,或者將你的丈夫也叫來問問清楚!”

夏拉的臉色微微發白,低頭不再言語。

狄公饒有興趣地看著這兩個女人爭吵,柳風來從未想過自己看似柔弱的夫人竟然如此咄咄逼人,又怕狄公生氣,在一旁坐立不安。

“柳夫人的建議不錯,不如請你的丈夫來問問這些首飾的來歷,有多少是他買給你的!”

“項鏈是羅什給我的!”夏拉終於開口承認了,“當年我在舞團的時候,曾經和他有過一段私情。後來他來張掖偶爾會找我,也會給我些首飾。”

“他來找你做什麽?”秦鳳歌傻愣愣地問了一句。

夏拉偷偷瞟了秦鳳歌一眼,隨後露出一個有點尷尬的神情。秦鳳歌一下子明白過來,鬧了個大紅臉。

“外子常住在李家的別院,很少回家,所以……”

“你只有羅什一個情人?”狄公眯起眼睛打量著她。

夏拉的眼神躲躲閃閃的,一看就是有貓膩。

“賤人!”柳夫人恨恨地哼了一聲,看來她對於這夏拉確實是痛恨不已,大家也能理解,任何一個女子丈夫差點兒被搶走,孩子差點兒被害死,大概都會恨不得能夠生啖兇手的皮肉。

“我只是怨恨罷了。我不過是想過好的生活,希望夫婿日日陪在我的身旁,可是這些無情無義的男人,他們都把我獨自留在家中!”夏拉哭喊著。

“誰家夫婿不是為了生活奔忙?商賈為了買賣,農家為了耕種口糧,讀書人為了仕途,官宦人家還要去府衙辦公點卯,誰能與你日日留在家中廝磨?那樣沉迷在溫柔鄉的男人,不要也罷!”柳夫人搶白道。

夏拉語塞,柳風來更是傻呆呆地望著自己的妻子。

“繼續說你的事情,為什麽會對自己的主家下手?”狄公不想讓這兩個女人繼續吵下去,還有正案子要審呢!

“羅團長私下找到了我,並對我說,如果能夠找到方法把驚鴻舞團搞垮,讓他們無法表演,就會給我一大筆錢。我就在想,如果他們的頭兒出了事情,那麽舞團必定會變成一盤散沙,自然就不可能與羅什爭取上京的名額。”

“就為了這個理由下毒?”眾人面面相覷,覺得不可思議,這個女人真是惡毒。

“你的毒藥是什麽,從哪裏得到的?”狄公追問道。

“是羅什給我的,他說這種毒要慢慢地下,可以在不知不覺中置人於死地,但是我有點心急……就多加了點在葡萄上,結果小公子竟然一下子就出事了,我便害怕起來……”

“毒藥還有嗎?”

“沒、沒了。”

狄公看她的眼神閃爍不定,情知她可能在說謊。

而柳夫人這時候推過來一個紙包。“這賤人在家中一直鬼鬼祟祟,出事後我派人搜過她的屋子,發現了這個紙包。”

夏拉那一刻的表情簡直難以言表。“你、你竟然知道?!”

“好笑,這是我的家,什麽事我不知道?你當人人都是傻子不成?!”

夏拉頓時癱倒在地。眾人看向柳夫人的眼神裏都帶上了敬畏。狄公打開那紙包,裏面是一些褐色的粉末,微微有股植物的味道,若是少量溶於水中或者菜肴當中,恐怕完全不能引起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