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鳳歌一去就是很久沒有回來,狄公坐得尚且安穩,沈聽松卻隱隱有些不耐——誰知道那小子又跑去幹什麽了!

“莫要心躁,你看看樓下。”狄公此時卻是看到頗為有趣的一幕。

樓下一個小兒正在哭鬧,年紀也就四五歲,他的母親正在安撫他,神情又氣又急,又有些無措,口中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那母子二人在吵鬧什麽?”狄公的聽力已經不如從前,而且街上嘈雜,他自然聽不到那母子二人在吵什麽,倒是沈聽松並無妨礙。

“那孩子似乎在嚷嚷著要吃羊雜面,他母親說即使喜歡吃也不能總是吃,而且羊雜面自家也可以做,為什麽非要花錢到外面吃。”沈聽松側耳聽了一會兒,平板地把自己聽到的東西復述了一遍。

“做孩子的時候,總是覺得別家的東西好吃些。”狄公早已兒孫滿堂,對孩子自然是寬容的。

“這羊雜面也不是什麽昂貴的吃食,買也就買了,何苦讓孩子當街如此哭鬧?”沈聽松有些不解,“若就是不想慣出孩子這種毛病,拍上兩下就行了,何苦如此手足無措?”

狄公聞言忍不住就是一樂,沈聽松這話一聽就是沒有孩子的人說的話,養孩子哪裏是那麽簡單的事情啊!

“我倒是覺得有些奇怪。”赫雲圖歪了歪頭,仔細地觀察了那對母子,非常認真地說,“這母子二人衣著像是頗為富足的人家,羊雜價格低賤,富貴人家瞧不上眼,這種羊雜面多是街頭巷尾攤子上供給那些漢子和力工吃的,你讓這樣體面的母子二人跑到攤子上吃面,簡直是不可思議!”

“這一點雲圖說得對,這對母子的確不像是隨意擠到攤子上吃面的身份。”狄公點了點頭。

沈聽松倒是沒想那麽多,聽狄公和赫雲圖這麽一說,便對那對母子多加注意起來。

“伯父,我覺得這孩子的舉動已經過了使氣任性的度了。而且聽他母親口中所說,他幾乎日日都要吃這面,倒像是上癮了有執念一般。”

“孩子貪食,倒也不奇怪,但是為了一樣東西每日都止不住口腹之欲,那就有點奇怪了。”狄公微微蹙起了眉頭,他喜愛面食,此時便對那羊雜面提起了興趣。

“伯父要去看看?”赫雲圖詢問。

“老先生且慢。”旁邊桌子有個客人朝樓下看了一眼止住了狄公的動作,“在下知道他們要到哪裏吃面,只是那家面店有些問題。聽聞那家的老板娘是個巫女,她家的東西的確好吃,但是也有人說她家的面裏加了邪門的東西,所以勾著人去吃呢!”

“加了邪門的東西?”狄公三人聽了這話,倒是來了興致。

“背後不論人是非,在下這算是多嘴了吧!”那人此時倒是有些局促了。

“左右無事,先生不妨講講,不過做個日常消遣的談資罷了。”狄公看看那人,大概是而立之年,似乎是有一點外族人的血統,眉目深邃英俊,做漢人的書生打扮,狄公記得他是在他們之後來到茶樓的。

“這女子經營的面館叫雲來面館,離這裏不遠,店面不大,而且還是在巷子的深處,可是每天卻座無虛席……”

“酒香不怕巷子深,這句話在下還是聽過的。”沈聽松不緊不慢地回了一句,頗是不以為意,“也許是這家做面有什麽祖傳的方法,吸引食客前去。”

“在下去看過,怎麽說呢。”那人看了看沈聽松,意味深長地搖了搖頭,“就是覺得去吃面的那些人就像是魔怔了似的!口腹之欲即使再盛,也不該如此。天天去吃面,誰能受得了?若說是為了漂亮的老板娘去的……”他頓了頓,周圍的人哄笑起來,“卻也不能不分男女老少啊!若說是剛剛那小兒如此,我還看過大男人也是這樣哩!據說還有人三更半夜砸門就為了想吃她家的一碗面。所以就有人傳說,是那老板娘下了咒。話說回來,她本是巫女,大家如此猜測也不奇怪!”

“你說那三更半夜砸門的人,是想吃面還是想對人家老板娘圖謀不軌啊!”有一個看起來就像是紈絝子弟的男人接了一句話,把氣氛炒得更熱了。

一群男人愉快地哄笑起來,倒是有的人看著他們一臉晦氣的表情。

“背後詆毀能和鬼神溝通的人會被報復的!”狄公聽到一個胡人老者低聲說,“木巫女本事那麽大,雖然從來不曾看到她動怒,但是不妨想想看,得罪她的人有幾個有好下場的?這些年輕人真是孟浪,不知道會不會受到巫女的報復!”

“是啊,是啊,我覺得木巫女最可怕的就是那雙眼睛,被她的眼睛那麽一瞧,我就覺得背後的汗毛都會豎起來,好像自己幹了什麽事情都瞞不過她!”有人低聲說。

“對對,就像是無所遁形的那種!”這句話也有人跟著隨聲附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