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UBLE JOK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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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的腳步聲來到房門前,停下,拉門打開,女服務生探頭進來。
“不好意思……”
跪坐在門口,神色慌張地往包廂內環視的,是一名兩頰通紅、一看就知道是鄉下人的小姑娘。剛才她還打翻了端來的餐盤,就這家索費不菲的伊豆觀光旅館來說,這樣的待客方式實在有點粗糙。但她可能是才剛來沒多久,要不就是附近農家的女孩,兼職到這裏來幫傭。
包廂裏坐了七名男子。每個人面前都擺好餐盤,除了菜肴外,還放了幾壺酒。
眾人不約而同轉頭望向那名年輕的女服務生,她旋即滿臉羞紅,結結巴巴地開口道:
“打、打擾各位用餐,非常抱歉。請、請問,風、風戶課長在嗎?”
坐在主位的男子,將湊向唇邊的酒杯放回餐盤上,緩緩轉向她。此人有張黝黑的臉龐,年約四十,和其他人相比,顯然年紀稍長。
“我就是風戶,有什麽事?”
“有、有位訪客想見您,是位年輕的先生……可是……他堅持不透露姓名,只說和您有約……”
“來了嗎?帶他進來。”
風戶簡短應道,伸手拿起酒壺。
他仔細聽著女服務生從走廊上離去的腳步聲,不發一語地朝在座眾人使了個眼色。
在座有六名年輕男子,個個都留著長發,一身白襯衫加領帶。在包廂裏,他們脫去西裝外套,盤腿坐在榻榻米上喝酒聊天。
“大東亞物產員工,課長風戶哲正及其他六名課員。”
登記簿上除了記錄了他們在東京的地址和電話外,還有這麽一行字。
事實上,剛才在包廂露臉的那名女服務生,一定認為他們是“到伊豆來參加研習的東京商社員工”。不過……
不一會兒,剛才那名女服務生返回包廂。
那名仍舊兩頰通紅的女服務生的背後跟著一名個頭矮小的男子,他縮著脖子,戰戰兢兢地走進包廂。那是個雙目細長,看起來很瘦弱的年輕男子。他膚色蒼白,可能是因為這個緣故,那對薄唇就像塗上了口紅般顯眼。
風戶招手要那名男子靠過來。
——然後?
他在男子耳畔問道。
“……那位客人今晚會來。”
年輕男子怯生生地左右張望,聲若細蚊地應道。
不過話說回來,由於在座的其他六名男子都若無其事地閑聊,音量頗大,根本不必擔心兩人的對話會被其他人聽見。
“這情報可靠嗎?”
“他吩咐過我,今晚要將他平時放在庭院裏亂跑的狗系在狗屋旁,還說‘明天的早餐不必準備了’……”
男子飛快地說道。風戶看著他的眼睛,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看來,今晚有人會到前英國大使白幡樹一郎的伊豆別墅拜訪。
來訪者會在別墅裏的人都入睡後,趁深夜悄悄與白幡會面,所以他才會吩咐今晚得將狗系好。之所以說不必準備早餐,想必是他很可能會與那名神秘訪客長談。
風戶朝對方肩膀拍了一下,遞出自己的酒杯。
“之前辛苦你了,來一杯吧?”
泄露這項重要情報的年輕男子叫森島邦雄,是白幡在別墅雇用的文書。
森島討好似的望著風戶,悄聲問道:
“那麽,上次那件事……可以饒過我了嗎?”
“你很符合我們的期待。”
風戶仍將酒杯遞向森島,說道:
“我要感謝你,就是這麽回事。懂我的意思嗎?”
森島一時露出詫異的表情,但是見對方臉上浮現出毫無惡意的笑容,也就不自主地跟著笑了。
恭敬不如從命,他接過酒杯,將風戶替他倒的酒一飲而盡。
“喂,來人,開我們的車送他回去。”
風戶擡手,旋即有一位包廂裏的男子站起身。
森島急忙揮手辭謝,風戶朝他微微一笑。
“用不著客氣。送你一程,也是為了我們自己好。要是一直沒看到你,對方可能會起疑。”
森島頻頻鞠躬道謝,接著步出包廂。
那名負責送他回去的男子則迅速轉身湊向風戶問道:
“……要怎麽處理?”
“殺了他。”
風戶簡短地說道,扯下他偷偷裝在手掌中的滴管狀容器。
“他已經沒用了。剛才我在他喝下的酒中滴進了安眠藥,等他睡著後,就把他從懸崖上推入海裏,裝成他自己失足墜落。”
“我明白了。”
男子悄然站起,快步朝森島追去。
風戶重新朝自己的酒杯裏倒滿酒。
酒的表面沉沉地搖晃,像波紋般映照出室內的燈光……
他舉杯一飲而盡,再次自言自語:
——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