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的名字——藤田組偽鈔事件 - 11 -

銅版雕刻是在一定尺寸的銅版上塗布防蝕劑(用的是進口的Jungfern Wachs,白蠟摻入松香而成),然後使用刻針等在上面繪出圖案線條,刮去後露出銅底,再用腐蝕液進行腐蝕,塗有防蝕劑的地方腐蝕液滲透不到銅表面,刻針刻有圖案線條的部分則腐蝕液滲入銅版表面留下深深的凹痕。這便是手工繪制出來的凹版。

輪廓線及用作底紋的幾何圖案稱為彩紋,是用精密靈巧的雕刻機雕刻的。同樣也是先在銅版上塗布防蝕劑,然後依靠雕刻機前端的鉆石針頭雕出輪廓及各種幾何圖案,這自然就是機械雕刻。就這樣,底紋部分采用機械雕刻,其余圖案則靠徒手運針雕刻。一般而言,紙幣、郵票、有價證券等的印制模版都是這兩種銅版雕刻方法結合在一起運用的。

用這種方法制作出來的最初的凹版稱為原版,從原版復制成印刷用的印版,需要采用銅電鑄法,利用電解原理將原版復刻下來,再在表面鍍一層鉻。根據《大藏省印鈔局百年史》記述,明治十年開始采用一種叫“電胎法”的制版方法,即是指銅電鑄法,另外,書中所記從德國購置的“花紋雕刻機械”就是今日所稱的雕刻機。

這本書中還記述,明治七年日本從德國東福瑙曼印刷公司購進的印刷機械,共計被打包成四十二個貨櫃,通過船運發送至橫濱港,其中的機械品目包括:打樣機,用於印前打稿;縮放儀,用來放大或縮小圖形和紋樣的儀器;單一押印機械,這是用於在新印制的紙幣上加蓋各種圖案的機械,等等。此外,還有銅版彩紋雕刻機。

“我讀了那本《大藏省印鈔局百年史》,大致就記得這些。”安田向二人大概介紹了書的內容。

“這樣說來,紙幣的底紋手工模仿不出來,是要用雕刻機雕刻的,那是不是意味著,假鈔的底紋也是同一部機器雕出來的?”伊田提高了聲音問道。

“正是,所以真鈔和假鈔的底紋是完全一樣的。”

“這樣的雕刻,長庵先生能做到嗎?不光是他,就當時來說,紙幣底紋的機械雕刻民間能完成嗎?”

“這個嘛,我想是極其難的。因為這種機械都是從德國進口的,當時民間還沒有這類機械呢。”

“呵呵,”伊田的眼睛裏露出兩道怒光來,“光是這一點,不就再清楚不過地證明熊坂長庵先生不是偽造國幣的犯人了嗎?!”

“不錯,我也這麽認為。”

“安田先生,您對這‘日耳曼紙幣’調查得這麽詳盡,我真是佩服得無話可說了,不過,這張貳圓假鈔您是怎麽弄到的啊?”

“實物我手上也沒有,我只是在一家出版社的雜志上看到刊登有這樣一張彩色照片,就向他們借了來翻拍的。那家出版社不肯告訴我是從哪裏得到的,只說不便講,估計是某個收藏家私人秘藏的吧。”

“這照片上的假鈔就是長庵先生偽造的貳圓國幣?”

“這個不敢十分肯定,不好說。昭和八年出版過一本《偽幣通貨》的書,裏面的彩色插頁中有一張和這張一模一樣的照片。那本書的編纂者是位偽鈔研究專家,好像還是警保局的特約作者,那張照片的說明中標著:‘這枚假幣為熊坂長庵的作品,明治十三年在關西地區被發現。’”

“這就奇怪了,太奇怪了!作為一位偽鈔研究專家,也不做技術上的細致研究,光聽社會上的傳聞就斷定長庵先生是偽造國幣的犯人!”伊田瞪大了眼睛說道。

神岡從伊田手上接過彩色照片,專心致志地凝視著。

“伊田先生,我剛才說的還只是銅版印刷技術方面的,除了這個,還有印刷油墨、紙幣專用紙張的開發等,總之,得能局長同技術人員一道從各個方面入手,進行了大量劃時代的努力,其中一個就是防偽技術。用紙方面,他專門建了一座印鈔局的造紙工廠,並從越前地方招來許多專門從事和紙、抄紙的技術工人,然後進了大批黃瑞香木材生產特制紙。越前自古以來就是和紙的主要產地,至今還生產奉書紙和蛋殼紙(1),明治維新政府成立後,太政官的公文用紙也是那裏生產的。自從有了這種特制紙,原來產自德國的輕薄易破損的紙幣就少了許多呢。”

“這張照片上的假鈔用的也是那種特制紙嗎?”

“哦,這個光看照片而不看實物的話就不好說了。不過,想想明治十二三年的時候這假鈔就已經出現了,應該用的不是那種高級的特制紙。”

“這樣說的話,憑手感也能鑒別出真假了?”

“那倒也不是,即使真鈔使用的也不是那麽像樣的紙啊。因為‘西南戰爭’爆發後,為了保證戰事費用的供給,政府增發了大量的不兌現紙幣(2)。”

“西南戰爭”期間,以面向華族的金祿公債(3)為基金而設立的國立第十五銀行,從發行的紙幣中借用了一千五百萬元,這筆錢本該作為用來兌換回籠破損殘缺紙幣的備用金,但是卻被直接用做了戰事支出。由於政府的軍費支出日益膨脹,以致出現了濫發不兌現紙幣的情形,總額龐大,難計其數,紙幣局(正是從這年起紙幣寮改為紙幣局)的紙幣印制量也大大增加,並且往往需求十分緊急。明治十年七月,大隈重信大藏卿任命得能良介為紙幣局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