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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典的葬禮是在他遇害後的第三天。孝典沒有家人,好像是親戚們為他安排的葬禮。

彌生也出席了葬禮。她在喪服外面還披了一件貂皮大衣,但是在寺院排隊上香時,還是覺得腳底發冷。

凍得發抖的彌生擡頭看了一下周圍,發現隊列中有一個眼熟的人——中瀨公次郎的大兒子,中瀨興產的專務董事中瀨雅之。此人才三十多歲,是典型的借父母余蔭上位的家夥。彌生聽說他讀了個三流大學,留級好幾次最後勉強畢業的。還聽說他的專務董事只是掛名而已,實際上每天就知道打高爾夫。

中瀨雅之旁邊站著一個二十五歲左右的女性,彌生不認識她。中瀨雅之有一個叫中瀨弘惠的妹妹,但是彌生見過她,不是眼前這位。

上完香後,雖然很冷,彌生還是等到了出殯。她目送靈車遠去,想到裏面躺的是孝典的遺體,有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

剛走出寺廟沒幾步,聽到有人叫她:“您是津田小姐吧?”回頭一看,是一位頭發稀疏、個子矮小、有點年紀的男人。對方朝她輕輕鞠了一躬。彌生好像在哪兒見過他。

“您是?”

“您不記得了嗎,我是中瀨公次郎先生的秘書,我叫龜田。”這個小個子男人掏出了名片。名片上印著他剛才說的職位。

彌生想起來了,她以前在中瀨家見過這個男人。

“是這樣的,我有話想跟您談,不知道您現在是否方便?”

“有話要談?”

“很重要的事情,關於北澤先生的。”小個子男人擡頭看著她。

會是什麽事情呢?彌生戒備著。說實話,她打算今天的葬禮之後就徹底忘掉孝典這個人。所以她不想被卷進什麽麻煩的事情。

龜田看出她有些猶豫,壓低聲音說道:“知道這個事情,對你沒有壞處的。”

既然沒有壞處,那就聽聽看吧。彌生這個人,有便宜是一定要占的。

“好的,那我就聽一聽。”彌生謹慎地點了點頭。

走進咖啡店,龜田選了最靠裏的位置。可能是不想被別人聽到他們的談話內容。

“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請您節哀。”龜田例行公事般地說。

彌生搖搖頭:“不必這樣。我正打算把他忘掉呢。”

龜田嘆了一口氣,點點頭。

“那樣最好不過。現在的女性比較灑脫,所以也不需要廉價的同情吧。但是,這件事還沒有解決。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我希望您先不要忘掉這件事。”

“什麽意思?”

“我言歸正傳吧。首先是中瀨董事長,他現在正在住院。”

“他生病了嗎?”

“是的,這裏有問題。”龜田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禿腦袋。“我不是跟您開玩笑。是腦瘤,而且是晚期。”

“那就是說……”

“是的,”龜田表情凝重,“時日不多了。大概十天前就進入昏迷狀態了。已經失去意識了,醫生也束手無策。也許過不了多久,報紙上就會出現中瀨興產董事長的訃告吧!”

“真可憐,他還很年輕吧?”

“六十八歲。從平均年齡來看的話,應該屬於走得早的。這個暫且不說——”龜田喝了一口奶茶繼續說,“董事長還健康的時候,曾經交代我一件事情。是關於遺囑的。他說如果他發生什麽意外,讓我把他藏在書櫃裏的遺囑交給律師,按那個遺囑來分配遺產。”

彌生點點頭,不禁吞了吞口水。中瀨興產的董事長的遺產,該有多少呢。彌生想起孝典曾說過,中瀨董事長曾經花一億日元在寸土寸金的銀座中心,買了一個剛好夠停一輛勞斯萊斯的車位,作為自己專用的車位。可是後來他得知他不停車的時候,經常有人擅自占用這個車位。於是就雇了一個保安來看著。那個保安也要開車來上班,保安的停車費當然也是由中瀨董事長來付。彌生當時聽說這件事,覺得真是可笑。這世界上有錢人真多啊。繼承這種有錢人的遺產——雖然和自己無關,但是光是想想就讓人激動。

“因此,董事長陷入昏迷狀態的那天,我走進他的書房打開了書櫃。當然,董事長還沒有去世,但是他的狀況肯定不會好轉了,我想還是早作準備比較好。”

這個忠實的秘書,即使面對董事長的死期,依然保持著冷靜和理智。

但是,龜田的聲音越發低沉:“我卻發現書櫃裏面,沒有遺囑。”

“哦?為什麽呢?”

“您覺得呢?”龜田反問道。

彌生想了一下,自言自語道:“難道是被偷走了?”

“我也這麽覺得,”龜田深深地點了點頭,“董事長不可能在這件事情上有什麽疏忽。如果是這樣的話,問題就是,是誰偷走了那個遺囑呢?目前來看,應該是董事長的家裏人,或者是經常進出中瀨家的人。恰好這個時候,北澤孝典先生被殺了。我想,換作是別人,也難免會懷疑有什麽聯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