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韋瑟比太太從郵局走回家,對於一個習慣自稱行動不便的人,她的步履輕快地令人吃驚。

等她進了前門,才重新虛弱無力地走進客廳,癱倒在沙發上。

召喚鈴就在她手邊,她按響了它。

沒有動靜,她又按了一次,這次她的手指在鈴上多停留了一段時間。

不一會兒,莫德·威廉姆斯出現了。她穿著一件花罩衫,手裏拿著一塊抹布。

“是你按鈴嗎,夫人?”

“我按了兩次。我按鈴的時候,我希望馬上就有人來。我有可能病得很嚴重。”

“對不起,夫人。我在樓上。”

“我知道你在樓上。你在我的房間裏。我聽到你的聲音了。你把抽屜拉進拉出。我不知道你為什麽這麽做。你的工作可不包括窺探我的東西。”

“我沒有窺探。我只是把你散落的東西收拾好放回去。”

“胡說。你們這些人都愛窺探隱私。我不許你這麽做。我感覺很頭暈。迪爾德麗小姐在哪裏?”

“她帶著狗散步去了。”

“真是愚蠢。她應該知道我會需要她。給我一杯牛奶,打一個雞蛋進去,再加少許白蘭地。白蘭地在餐廳的餐具櫃裏。”

“只剩明天早餐的三個雞蛋了。”

“明天有人不吃就行了。快點,好嗎?不要站在那裏看著我。還有,你的妝太濃了。這不得體。”

門廳傳來狗吠聲,迪爾德麗和她的錫利哈姆犬走了進來,莫德走了出去。

“我聽見你的聲音了,”迪爾德麗氣喘籲籲地說,“你跟她說什麽了?”

“沒什麽。”

“她看起來很生氣。”

“我讓她安守本分。不知輕重的姑娘。”

“哦,親愛的媽媽,你非得這麽做嗎?如今請人這麽難。而且她菜燒得很好。”

“難道她對我傲慢無禮也沒關系嗎!噢,算了,反正我也不會跟你在一起多久了。”韋瑟比太太翻了翻眼睛,喘了幾下。“我走太多路了。”她喃喃地說。

“你不應該出去,親愛的。為什麽不告訴我你要出去?”

“我認為呼吸新鮮空氣對我有好處。家裏太悶了。不要緊,一個只會給別人添麻煩的人活著也沒意思。”

“你不是麻煩,親愛的。我不能沒有你。”

“你是個好姑娘,但我看得出來,我讓你多麽厭倦和緊張。”

“沒有的事,沒有的事。”迪爾德麗激動地說。

韋瑟比太太嘆了口氣,垂下了眼皮。

“我——不能多說話,”她喃喃地說,“必須靜靜地躺會兒。”

“我去催莫德快點把蛋酒端來。”

迪爾德麗跑出了房間。匆忙間她的胳膊肘撞到了桌子,把一尊青銅神像碰到地上。

“笨手笨腳的。”韋瑟比太太皺了下眉,喃喃自語道。

門開了,韋瑟比先生走了進來。他在那裏站了一會兒。韋瑟比太太睜開了眼睛。

“哦,是你呀,羅傑?”

“我不知道這些噪音是怎麽回事。在這個家裏想安安靜靜地看會兒書都不行。”

“是迪爾德麗,親愛的。她帶著她的狗。”

韋瑟先生彎腰從地上撿起青銅雕像。

“迪爾德麗這麽大了,不該像無頭蒼蠅一樣老是亂撞東西。”

“她只是有點笨拙。”

“嗯,她這個年紀了還笨手笨腳就太荒謬了。她就不能讓她的狗別亂叫嗎?”

“我會跟她說的,羅傑。”

“如果她把這裏當成她的家,就必須考慮我們的感受,別搞得好像這個房子是她一個人的。”

“也許你想讓我們離開這個家吧。”韋瑟比太太喃喃地說,透過半閉的眼睛,她看著她的丈夫。

“不,當然不是,當然不是。我們的家就是她的家。我只是希望她多上點心,舉止更有禮貌一點。”他又說,“你出門了,伊迪絲?”

“是的。我剛才去了郵局。”

“可憐的厄普沃德太太的案子有新消息嗎?”

“警察仍然不知道是誰幹的。”

“他們似乎束手無策。動機是什麽?誰會得到她的錢?”

“我想是她的兒子吧。”

“是的,是的,看起來真像是某個流浪漢幹的。你應該告訴這個女孩,每天都要小心鎖好前門。天黑以後開門必須上好鏈子。如今這些人都膽大包天,心狠手辣。”

“厄普沃德太太家好像沒有丟東西。”

“不像麥金蒂太太。”韋瑟比太太說。

“麥金蒂太太?哦!那個清潔女工。麥金蒂太太與厄普沃德太太有什麽關系?”

“她給她幹活,羅傑。”

“別傻了,伊迪絲。”

韋瑟比太太又閉上了眼睛。韋瑟比先生走出房間後,她自顧自笑了。

她睜開眼睛,嚇了一跳,莫德站在她前面,端著一杯酒。

“你的蛋酒,太太。”莫德說。

她的聲音響亮而清脆。在死氣沉沉的房子裏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