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2/2頁)

他講述了博因頓老夫人去世的那天早上,他跟美國人之間的對話。

“那個女仆的故事很有意思,”波洛若有所思地說,“它說明了老太太的行事風格。”

傑拉德醫生說:“總之,那是一個古怪的、不可思議的早上!波洛先生,你是沒去過佩特拉,如果你去,一定要到聖地去的。那裏有——怎麽說——有一種氣氛!”他詳細地講述了那裏的景色,又補充道,“這位小姐坐在那兒就像一位年輕的法官,說到了犧牲一個人來拯救許多人的事。你還記得嗎,金小姐?”

莎拉一哆嗦。“不要說了!別再說那一天了。”

“不,不說了,”波洛說,“讓我們說說更早之前的事情吧。你從整體上講述了博因頓夫人的精神狀態,傑拉德醫生,關於這一點,我很有興趣。我不太明白這件事:既然全家人已經完全屈服於她,那她為什麽還要安排這次國外之旅?在這個過程中,肯定要和陌生人有所接觸,那她的權威就會有被削弱的危險啊。”

傑拉德醫生激動地向前探過身子。

“但是,老兄[2],就是這麽回事。全世界的老太太都是一樣的。她們會厭倦。如果她們的專長是玩紙牌遊戲,那麽她們就會厭倦自己所熟知的玩法,從而想學一學新花樣。而以支配、折磨別人為樂的老太太也是如此。博因頓老夫人——就當她是一個馴獸師好了——她已經把老虎馴服了。他們在青春期的時候,可能還會有一些驚險。雷諾克斯和娜丁結婚是一種冒險,但沒多久,一切都恢復如初。雷諾克斯陷入憂郁之中,實際上他也不可能感到痛苦或傷害了。雷蒙德和卡羅爾完全不想反抗。吉內芙拉——唉,可憐的吉內芙拉——在她母親眼中,是最差勁的一個了。因為吉內芙拉自己找到了解脫的方法。她從現實逃向了幻想中,母親越是對她嚴苛,她就越容易認為自己是受迫害的女主角,並從中獲得一種秘密的興奮感。博因頓老夫人認為,這一切都無聊透頂。於是,她想像亞歷山大那樣,尋找可以征服的新世界。由此,她計劃去國外旅行。會存在被馴服的野獸反撲的危險,但也有讓別人產生新的痛苦的機會。聽上去好像很荒謬,但事實如此!她需要新的刺激。”

波洛深深地吸了口氣。“很完美。沒錯,我完全明白你的意思了。事實也正是如此。現在,一切都能說得通了。博因頓家的母親選擇了危險的生活——並為此付出了代價!”

莎拉探身向前,聰明而蒼白的臉上表情嚴肅。“你的意思是,她過分虐待她的受害者,所以——所以他們——或者其中一個——把矛頭轉向她,殺了她?”

波洛點點頭。

莎拉喘著粗氣說:

“是誰?”

波洛看著她,看到她那緊緊攥住野花的雙手,還有蒼白而僵硬的面頰。

他沒有回答——因為這時傑拉德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你看。”

一個女孩正沿著山坡漫步而來。她行走的節奏很奇怪,但富有韻律,像是一個精靈。金紅色的頭發被陽光照得閃閃發光,一抹奇特而隱秘的微笑在她美麗的嘴角綻放。波洛屏住了呼吸。

他說:“太美了……奇特而動人的美……奧菲莉婭[3]就應該這麽演——一個年輕的女神,從另一個世界飄然而來,擺脫了人類的悲哀,充滿了幸福和歡樂。”

“對,對,你說得對,”傑拉德醫生贊同地說,“這是一張在夢中才會見到的臉,不是嗎?我就夢見過。我發高燒的時候,睜開眼睛就看見了那張臉——甜美的、充滿神秘色彩的微笑……那是一個很美的夢,真後悔我醒過來了……”

之後,他恢復了平時的語氣。“她就是吉內芙拉·博因頓。”

[1]原文為法語。

[2]原文為法語。

[3]奧菲莉婭(Ophelia),莎士比亞劇作《哈姆雷特》中女主人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