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赫爾克裏·波洛收到一封信(第2/3頁)

我必須再提醒你一遍,任何人都不能知道這事。事實上,我

知道,這種瑣事沒什麽重要的,但我的健康狀況真的不太好,我的腦子(“腦子”底下畫了三條線)也大不如從前。我很肯定,為這種事煩心,對我來說很不健康,我想得越多,就越發確定自己是對的,沒出什麽差錯。當然,我壓根就不該想著對“任何人”(畫線)提及“任何事”(畫線)。

希望早日收到你對這事的建議。

此致,你忠誠的,艾米莉·阿倫德爾

我翻過信紙,仔細地查閱每一頁。“但是,波洛,”我催他快點兒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的朋友聳聳肩。

“的確,怎麽一回事呢?”

我極不耐煩地拍著信紙。

“這女人真是!為什麽這個阿倫德爾夫人——或是小姐不能——”

“我想,應該叫小姐。這是一封典型的只有未婚的老小姐才能寫出來的信。”

“沒錯,”我說,“肯定是個十足的老小姐,天天只會庸人自擾。她為什麽不直說呢?”

波洛嘆了口氣。

“正如你所說——這就是因為在思考過程中沒有使用合理的方法和次序,沒了方法和次序,黑斯廷斯——”

“確實,”我急忙打斷,“她大腦裏負責思維的小灰細胞估計早就沒了。”

“我可不會那麽說,我的朋友。”

“我會。寫這樣一封信究竟有什麽意義?”

“微乎其微——的確。”波洛補充道。

“這真是一段冗長的、沒有任何意義的廢話,”我繼續說,“沒準兒是因為擔心她那只肥胖的小狗——肯定是只氣喘籲籲的哈巴狗,要不就是只叫個不停的京巴!”我好奇地看著我的朋友,“而你,竟然還把這封信從頭到尾讀了兩遍。我真不理解你,波洛。”

波洛笑了。

“如果是你,黑斯廷斯,是不是就直接把它扔進廢紙簍了?”

“恐怕是。”我對著那封信皺了皺眉,“我想我大概又犯傻了,和往常一樣,但我真沒看出什麽蹊蹺!”

“不過這信裏有一點非常有趣——一下子就把我吸引住了。”

“等等,”我喊道,“先別說,看我能不能自己找出來。”

我是有點兒幼稚,或許吧。把信從頭到尾又仔仔細細地檢查一遍,還是搖了搖頭。

“沒有,什麽都沒發現。這老婦人好像被嚇著了,我看出來了——再說,人年齡大了本來就容易受驚嚇!沒準兒什麽事都沒有——沒準兒真有什麽事,可我不覺得你像你自己說的那樣,看出什麽來了。除非你的本能——”

波洛舉起手來,有些生氣地說:

“本能!你知道我有多討厭這個詞!你在暗指什麽?‘我得到了神助’是嗎?我一輩子都不會這樣!我,我推理。我運用腦子裏那些小灰細胞。這信裏有一點非常有趣,而你,黑斯廷斯,完完全全把它忽略了。”

“哦,好吧,”我無精打采地說,“我買賬了。”

“買賬了?買什麽賬了?”

“這只是一種說法。意思就是我允許你指出我究竟蠢在何處,然後自得其樂。”

“你不蠢,黑斯廷斯,只是不夠細心。”

“好吧,快說吧。有趣的地方到底在哪兒?我想,就和‘小狗的皮球那件事’一樣,有趣的地方就是壓根兒沒什麽有趣的!”

波洛不理會我的俏皮話。他平靜而沉穩地說:

“有趣的地方就是日期。”

“日期?”

我拿起信,左上角寫著“四月十七日”。

“是啊,”我慢慢地說,“這太奇怪了,四月十七日。”

“而今天是六月二十八日。很奇怪,不是嗎?兩個多月前。”

我疑惑地搖搖頭。

“這可能不代表什麽。也許只是個筆誤。她本想寫六月,結果寫成四月了。”

“即便是那樣,距離寫信的時候也已經十或十一天——這很奇怪。而且從事實來看,你這麽猜想是不對的。看看墨水的顏色。寫信的時間絕對遠遠超過十或十一天。不,可以說四月十七日這個日期是可以肯定的。但為什麽沒有緊接著寄出來?”

我聳了聳肩。

“很簡單,這老小姐改主意了。”

“那她為什麽不把信銷毀?為什麽留著,等兩個月以後再寄出來?”

我不得不承認這很難回答。事實上,我無法找出一個合理的解釋。我只是搖了搖頭,什麽都沒說。

波洛點點頭。

“你明白了吧——這就是關鍵!是的,毫無疑問,這一點很令人好奇。”

“你要回信嗎?”我問。

“當然了,我的朋友。”

除了波洛的筆在紙上發出的沙沙聲,整個房間安靜極了。這是個炎熱無風的早晨。塵土和柏油的氣味從窗外飄進來。

波洛從桌前站起來,把寫好的信拿在手上。他打開抽屜,拿出一個方形的小盒子,從裏面取了張郵票,用一塊小海綿把郵票沾濕,準備貼在信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