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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厄舍

撥通資料室的電話後,我讓對方替我找勞麗·普萊恩。

“勞麗,我是——”

“你是傑克。是的,我知道。”

“聽著,我需要做一次緊急搜索,我是說,我覺得這應該算是搜索。我不知道怎麽才能——”

“你要搜索什麽,傑克?”

“埃德加·愛倫·坡,我們有他的什麽資料嗎?”

“當然有了。我們有非常多關於他的傳記資料,我可以——”

“我的意思是,我們有沒有他的短篇小說或者其他作品?我要找《厄舍古屋的倒塌》。對了,抱歉剛才打斷你。”

“沒關系。如果是他的作品的話,我就不知道我們能找到什麽了。就像我說的,我們有的基本上都是傳記之類。我可以找找看。不過,我覺得就算我們這兒沒有,附近任何一家書店應該都有他的書賣。”

“好的,多謝。我這就去‘破爛書皮’[2]那兒看看。’

我正要掛斷電話,她卻在那頭叫住了我。

“怎麽了?”

“我剛好想起這個。如果你要引用一句名言或者其他類似的什麽,我們這兒有CD光盤啊,裏面存著好多引文呢。我可以很快插上光盤搜索。”

“太棒了!就這樣做。”

她放下了電話,我就這麽等著,等待似乎沒有盡頭。我把《紐約時報》那篇文章的結尾又讀了一遍。我現在的想法看起來就是一場豪賭,但我哥哥和布魯克斯的死的確有相似之處,還有那兩個名字:羅德裏克·厄舍和拉厄舍,這一系列巧合我絕不能就這麽放過。

“好了,傑克,”勞麗終於又拿起電話,對我說道,“我剛才查了我們的索引目錄。咱們報社的藏書裏沒有收錄愛倫·坡的全部作品。不過,我已經把詩篇分集的光盤打開了,所以就讓它轉轉吧。你要找什麽?”

“一篇名叫‘鬧鬼的宮殿’的詩,是小說《厄舍古屋的倒塌》的一部分。你查到了嗎?”

她沒回答,我聽到了她敲擊鍵盤的聲音。“好的,找到了,這兒有那本小說的精選文句,還有這首詩,整整三頁呢。”

“很好,有沒有這麽一句,‘遊離於空間之外,超脫時間之際’?”

“遊離於空間之外,超脫時間之際。”

“對。我不知道中間是什麽標點符號。”

“這個沒關系。”她敲擊著鍵盤,“嗯,沒有。這不在——”

“幹!”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爆出這麽臟的粗口,立即後悔了。

“可是,傑克,這是另一首詩裏的句子。”

“什麽?也是愛倫·坡的?”

“是的,那首詩名叫‘黑甜鄉’。要我讀給你聽嗎?整首詩都在這兒。”

“讀吧。”

“好吧,我可不怎麽擅長朗誦詩歌,你將就點。‘沿著一條陰暗孤寂的小徑,只有邪惡的天使在旁逡巡;那兒有個尊號為暗夜的幽靈,高居黑色王座發號施令。我已回歸黑甜鄉,卻是新抵,吾之來處是荒涼蕭瑟的極北之地——那是片奇異的莽莽荒原,莊嚴超群,遊離於空間之外——超脫時間之際。’就是這樣。不過這裏還有一條編輯注釋,上面說第二句裏的那個‘幽靈’就是幻影、幽魂的意思。”

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呆若木雞。

“傑克?”

“再讀一遍。慢點,這次慢點。”

我把這首詩記到記事本上。我完全可以讓她打印出來,然後過去取走打印件,但是我一步都不想走了。我想要在這片刻時間,徹底地一個人待著,好好看看這首詩。我必須一個人靜靜。

“傑克,這是怎麽回事?”念完以後她問道,“你怎麽看起來對這首詩這麽緊張?”

“這會兒我還不能確定。我得掛了。”我掛了電話。一瞬間,我只覺得渾身發燙,而且像突然患上了幽閉恐懼症:身處偌大的編輯部大廳,我卻覺得周遭的墻壁正不斷向我逼近。我的心臟怦怦跳得厲害,腦海裏不斷閃現我哥哥在那輛車裏的情景。

我走進格倫的辦公室時,他正在打電話。我走到他面前坐下。他指了指門,點點頭,示意讓我在外面等著,等他打完電話再說。我沒動。他再次指了指,我搖搖頭。

“不好意思,我這邊出了點事。”他對電話那頭說,“一會兒我給你打過去怎麽樣?好的,沒問題。”他掛上電話,“怎麽了這是——”

“我要去趟芝加哥,”我說,“今天就得走。很可能還得去趟華盛頓,然後或許是弗吉尼亞州的匡提科,去聯邦調查局。”

格倫沒有買我的賬。“遊離於空間之外?超脫時間之際?我的意思是,別較真了,傑克,這就是腦子裏那麽一閃而過的念頭,很多嘗試自殺或者確實自殺了的人都這麽想過。事實就是,一百五十年前一個心理不正常的家夥在一首詩裏提了這麽一句,這人還寫了另一首詩,又被另一個警察死前引用了,這可談不上什麽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