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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是因為康治看了父親的畫以後,覺得他有學者綜合征的傾向。對此你們有什麽印象嗎?”

夫妻再次對視後,憲三搖頭道:“沒有……”

“我和一清先生認識很久,但他精神方面沒有什麽異常。不論是誰,看到他的畫都會那麽認為的吧。”

楓困惑地歪著腦袋。

“不清楚,明人君似乎也不了解,但單憑畫廊裏看到的畫就……”

“那就很奇怪了。因為在一清先生去世前很久,畫廊就不放他的畫了,就算看到過畫,我覺得那也是在其他地方。”

聽了順子的話,伯朗點頭同意。禎子說過父親的畫賣不出去。

“到底他的作品是怎麽樣的呢?”楓問。

“你要看看嗎?”順子問。

“可以嗎?”楓的眼睛發光。

“當然可以啊。伯朗君也沒問題吧?”

“我無所謂。應該說,我也有很久沒看過了。”

“那麽,到這邊來。”順子起身。

她打開起居室裏通往日式房間的隔扇。伯朗睜大了眼,因為在那個約十六平方米的房間裏,有一整排一清的畫,有的畫被鑲上了畫框,有的直接是一塊畫布。

“我想伯朗君大概會想看看,所以一早就準備好了。”

“是嗎……”伯朗踏進日式房間,環視房間裏的畫。

他也不記得最後一次看這些畫是什麽時候了。雖然一清去世後畫一直被保管在家裏,但禎子再婚時,就全送去了她的老家。禎子去世的時候,康治問過伯朗要怎麽處理這些畫,伯朗和順子商量了以後,決定寄放在兼巖家。

他的手伸向最靠近自己的畫框,這幅畫畫的是圖案頗為復雜的蕾絲網紗,上面隨意擺放著舊硬幣、表還有鋼筆。這是少數留存在記憶裏的畫之一。

“哇,好厲害。”楓不知什麽時候站到了伯朗背後,“這些真的都是畫嗎?怎麽看都像是照片。”

“雖然確實畫得很好,但可惜的是,寫實畫能畫到這種程度的畫家大概有五萬人。”伯朗嘆了口氣,放下畫框,“看著這些畫,我不認為他有學者綜合征的傾向。”

他又把其他畫看了一遍。雖然也有幾幅他沒有印象的畫,但內容都很相似。

“阿姨,你們看到過爸爸最後畫的那幅畫嗎?”

“最後?不知道……”順子回頭看丈夫。

“是什麽樣的畫?”憲三問。

“那個……雖然很難描述,但和這裏的畫完全不同,是更抽象、像是幾何圖形的畫。如果是那幅畫的作者被說成是學者綜合征,那麽或許我還會相信。”

“一清先生畫過那樣的畫?不,我沒見過。”

“我也不知道,也沒聽姐姐說過。”

“聽媽媽說,爸爸開始畫那幅畫時病情已經發展得很嚴重了。不過,那幅畫沒有完成。”

“是嗎?那說不定是姐姐處理掉了吧。”

伯朗點著頭,心裏卻起了疑惑。丈夫直到最後時刻都在努力的作品,就算沒有完成,應該也會小心保管吧。

“那麽,畫的話題就到此為止,差不多該切換到日本酒了吧,難得楓小姐帶來了好東西。”憲三說道,似乎想要調節氣氛。

伯朗看向楓,她手裏正拿著另一幅畫。他望著她的側臉問:“有喜歡的嗎?”

她把手裏的畫轉向他,上面畫著一頂被壓扁的棒球帽——巨人隊的帽子。雖然伯朗對這頂帽子沒有印象,但帽檐上卻用萬能筆寫著一個小小的“HAKURO”。

“對大哥來說,父親始終只有一個是嗎?”

伯朗思考了一會兒,點頭。

“我有一個就夠了,但媽媽大概需要新的丈夫。”

楓微微聳肩,默默地放下了畫。

順子把一早就準備好的菜肴擺到餐桌上,憲三拿出了珍藏的產於灘五鄉的清酒,斟入江戶切子的玻璃酒杯後送到嘴裏,芳醇的香味頓時從喉嚨擴散到鼻腔。雖然伯朗想著冷酒容易喝過頭,必須得有分寸,但還是連著喝了三杯。

“話說回來,讓媳婦先回國自己卻抽不出身,明人君還真是忙啊!”順子說,她的眼圈周圍已經有點兒泛紅。

“因為剛開始新業務,所以各種麻煩事很多。”楓抱歉地垂下眼。

“現在正是事業第一吧,人是會有這樣的時期的。麻煩的是,往往就是在這種時候,父母會病倒,小孩會患病。不過,只有克服了這些,才能獨當一面。告訴明人,不要太介意。”憲三已經有點兒口齒不清了,“但真是可惜,好久沒見明人君了,真想和他喝一杯。”

“姨夫如今在從事什麽工作?”

“那個啊,其實和以前沒什麽變化。大學自然是不去了,但數學這玩意兒,是可以一個人研究的學問,我一直沒停止過研究。”

“哦?什麽樣的研究?”

“黎曼猜想……你們沒聽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