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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話並不能令人釋然,卻也無從反駁。伯朗只能嘀咕了一句:“原來是這樣……”

之後,順子回了自己家。康治也有必須去處理的工作,所以就由伯朗和明人守夜。

伯朗洗了澡去禎子被安置的房間時,明人正坐在枕邊,注視著母親的臉。

“媽媽臉上有什麽東西嗎?”伯朗問。

“我覺得化妝的手法和平時不一樣,媽媽平時不是這麽畫眉毛的。”

“那麽,你幫她重畫吧?”

“不要。”明人搖頭,“現在這個好,很適合她,看起來也年輕。真想趁她在世的時候告訴她。”他忽然笑著擡頭望向伯朗,“好久不見。”

“是啊。”

“大學怎麽樣?”

“就一點兒一點兒地學。”伯朗一邊回答一邊在明人身旁盤腿坐下,“你才該說說最近怎麽樣。初中生活開心嗎?”

明人已經是初中生了。

“怎麽說呢?”同母異父的弟弟歪著腦袋說,“雖然說不上不開心,但也不像期待的那麽刺激。同學的臉幾乎沒怎麽變,從別的地方入學的人也沒有很厲害。”

“沒有很厲害……是指學習嗎?”

“學習也算,體育也算,還有藝術方面的品位。”明人說著轉向伯朗,“或許我也像哥一樣去公立學校就好了。”

“別說傻話。你肯定會受不了地說‘全是蠢材’。”

“蠢是個性,比平庸好多了。”

聽到他老氣橫秋的語氣,伯朗目不轉睛地看著明人的臉,有一陣子不見,他的下巴消瘦了,雖然還不至於說是雕塑一般五官分明,但高高的鼻梁、細長的眼睛與眉毛的組合恰到好處,任誰見了都會毫不猶豫地把他歸類為美少年吧。

“你有進什麽社團嗎,運動部之類的?”

“有網球部和計算機科學部。”

“你說啥?網球部我懂,還有一個是什麽?”

“計算機……”明人緩緩地說,“……科學。計算機科學部是我成立的,雖然有猶豫過是不是要叫電腦科學部,但覺得應該給那些隨便就想加入的人設置高一點兒的門檻,就用了漢字‘計算機’。”

“哦……那麽大家聚在一起做什麽呢?”

明人縮起下巴,眼珠朝上看著他:“要解釋也可以,但你想聽嗎?”

“別了。”伯朗舉起手。

他很早就知道明人對電腦有著強烈的興趣,也知道當他還是小學生時,就已經能玩電腦,還自學並掌握了高水平的編程技術。

“我覺得要當醫生的話,沒必要懂電腦。”

明人吃驚地眨了好幾下眼:“哥,你真的是這麽覺得嗎?”

“不是嗎?”

“正相反。有了電腦,大部分的醫生早晚都會沒有立足之地。你想想看醫生要做的事,從問診記錄以及各種檢查結果來推測病名並開出藥方——僅僅是這樣。雖然說醫生有經驗,但要讓一個人記住全世界所有的病歷,那是不可能的。可如果是電腦,就並非不可能。”

伯朗面對初中一年級學生的意見沉默了,不僅僅是想不出反駁的話,他還覺得明人說的確實是對的。

“獸醫也會失業嗎?”

“不知道。這要怎麽說呢?考慮到費用和效果,在相當一段時間內應該還是由人來看病比較合算。”

“聽你這麽說,我就安心了。”

“所以呢,”明人一臉認真地繼續說,“我不要當醫生。”

“哈?那醫院怎麽辦?”

“不知道。那不是我要考慮的。”

“哦。嗯,你做你喜歡的就好,反正和我也沒有關系。我本來就不是矢神家的人,媽媽去世以後,就徹底沒有關系了。”他望著禎子的臉說。

雙方沉默了一會兒。他們感到空氣突然變得冰冷,然後想起在遺體的下方鋪有幹冰。

“鑰匙那種東西……”明人嘟噥了一句,“配一把就好了。”

“啊?”伯朗看向同母異父的弟弟,“你在說什麽?”

“大門鑰匙,小泉那座房子的備用鑰匙隨便就能配。”

雖然伯朗沒能立刻明白他在說什麽,但從明人瞪著半空的眼裏,伯朗察覺到了他話裏的含義。

“你是說這不是意外嗎?”

“小泉家的大門上有鏈條。媽媽是很謹慎的人,我不認為她會鎖了門卻不掛上鏈條。”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當然知道。”明人說著放松了表情,又搖了搖頭,“就是個小小的疑問。誰都會……就算是媽媽也會大意吧,不巧她就沒掛鏈條,又不巧那個晚上她在浴室滑倒了。我也覺得或許就僅僅是這樣。”

“或許就僅僅是這樣。”明人凝視著母親的遺體又重復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