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3/5頁)

這位現任首相的第一秘書已經年近五十,在谷協之前,他曾擔任過兩位議員的秘書。在永田町生活了二十幾年的相川,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比任何一位大臣和議員都更加了解永田町的氣候。曉人站起來向相川行禮,相川沒有多說什麽,就直接在坐墊上正坐坐好。

“水名先生,鶴川靜子這個人您知道吧。”相川省略掉了所有的迂回,直入核心地說道。

“鶴川……靜子……”曉人一臉疑惑:“不好意思……”

“貴公司不是最近才在她的電影裏面投資了十億嗎?”相川打斷曉人的話。

“十億?”曉人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掩飾自己的驚訝,但是又很快冷靜下來,說道:“相川秘書,據我所知,敝社從來沒有投資過電影啊。”

“水名先生,我想現在再來玩這些遊戲已經沒有意義了,”相川說道:“貴公司如果真的想要獲得內閣的援助,請至少讓首相看到你們的誠意。”

“對不起,相川秘書,我絕對沒有任何推卸責任的意思。”曉人的語氣聽上去有些急迫,卻也還不至於亂了方寸,他說道:“水名究竟對首相做了什麽失禮的事情,還煩請您賜教。”

相川從西裝上衣的內側口袋中拿出一張折疊好的紙,他一邊展開一邊說道:“水名先生,這件事與水名集團本身沒有必然的關系,首相心裏是有數的。但是,不論是為了首相的聲譽,還是為了民自黨的未來,首相不能與哪怕是一絲一毫的經濟問題扯上關聯。”相川說著將紙推到曉人面前,那是某份文書的復印件。

“野黨那幫人最愛的就是經濟醜聞,前首相十八年前的事情,都能夠被他們揪出來,一個正處在風尖浪頭的企業所給的十億元,對他們來說豈有不拿來大做文章的道理。”

水名曉人疑惑地讀起了相川遞給他的文件,那是一份投資協議書的一部分。十頁不到的文件很快就翻完了,當目光落在最後一頁的簽名上時,曉人只覺得胸口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拳。“水名來島”四個字,如同一個過於殘酷的玩笑,讓曉人一時之間回不過神來。如果要相信眼前的這四個字,就是要相信,那個為了實現父親水名浩司生前的夢想,將自己的一切都投入給了水名集團的人,正從背後朝著水名最致命的位置狠狠地捅了一刀。曉人沒有辦法把記憶中那張溫柔親切又淡泊的臉,與陰謀和殘忍聯系起來,他幹笑了兩聲,擡頭看著相川,說道:“相川秘書,您確定投資的人是水名來島嗎?”

相川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可是……”曉人拿著紙的手輕微地顫抖起來,他將文件放回桌上:“可是……這不可能。”

“水名先生,水名撤回這十億資金是一切內閣援助的前提條件。”相川收回了那幾張紙,將它們放回上衣口袋,站起來說道。

不可能,不可能。曉人滿腦子都被這三個字纏繞著。這絕對是一個可笑的陰謀,是某個想要置水名集團於死地的人,為了離間水名與內閣的關系所耍的無恥手段而已。而且在外界眼裏,水名來島從來都不被水名家族所重視,將他偽造成陷害水名的幕後黑手實在太容易了。沒錯,一定是這樣的。曉人對自己說道。他拿出手機撥通了來島的號碼,依舊是無人接聽直接轉入留言信箱。一瞬間,來島被幕後主使綁架或者殺害的可能性,在曉人大腦內醞釀起來。需要報警嗎?可是這個時候報警會讓水名的公眾形象雪上加霜嗎?整整一個晚上,曉人都糾結在這些混亂的想法中,無法入眠。

第二天一早,沖到公司之後的第一件事便是詢問是否有人知道來島的行蹤。可問了一圈下來,一無所獲。顯然,所有的員工都被美國的事情弄得心煩意亂,根本沒有人注意到副部長失蹤了。垂頭喪氣的曉人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這時一個負責事務性工作的女職員敲門進來,說道:“我兩個星期前不小心聽到水名副部長打電話訂機票,不知道跟這個有沒有關系。”

“機票?去哪的機票?”曉人連忙問道。

“好像是奧斯陸。”女職員神情困惑仿佛在回憶:“我不知道機票的時間,但是的確是聽到了‘奧斯陸’幾個字。”

十億日元、電影、谷協首相、奧斯陸。曉人面前,被堆上了一堆永遠無法拼出完整畫面的拼圖碎片。他是相信來島的,從見到來島的第一天起,他就沒有懷疑過這個待人溫善又聰明絕頂的哥哥。直到現在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來島時,他身上的那股仿佛要融化在空氣中的純粹。是的,來島是不可能背叛水名的。曉人又一次在心裏對自己說道。來島絕對是愛著水名集團的,不然,那個掌握著市值二十億日元的公司的人,根本沒有必要回到這個待他不善的水名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