撈屍人(第3/4頁)

“這我都知道,不過孩子她父母死得早,家裏只有我們祖孫二人相依為命,就靠我那點社會最低保障勉強維持生活,本來眼看孩子就要大學畢業工作了,本指望條件能有所改善了,結果那個傻孩子因為男朋友和她分手,一時想不開去尋了短見……”說到這裏,老人幾乎泣不成聲了,反復抽咽後,才斷斷續續地繼續說,“所以你就當是可憐可憐我這個孤老婆子吧。”

看到老人悲慟欲絕的樣子,阿琨的心微微動搖了一下,但是很快又平靜下來,“對不起,這個是規矩。如果錢太少了,以後大家都這樣,我就沒法生活了。”

面對老人的反復哀求,阿琨硬下心腸狠心拒絕了,然後關上房門,任老人在外面跪地號啕大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外的老人終於明白阿琨是鐵下心來不會幫忙了,於是用袖子擦了擦淚水,沖著大門怨恨地罵道:“都說你是個熱心、樂於助人的青年,結果卻是個掉進了錢眼兒裏的勢利小人,算是我瞎了眼來求你。你靠撈屍體發死人財,早晚有一天會遭報應的!”就這樣,老人咒罵著離開了。

阿琨躺在床上,聽著逐漸遠去的罵聲,回想起最開始的時候,自己確實是出於同情心幫助那個少婦去撈屍體,時隔幾個月,自己怎麽成了這樣?真的淪落到了發死人財的地步。

不過很快,在他內心深處的一個聲音開始勸慰他:見義勇為也要量力而行。你是在發死人財不假,但那每次都是自己賣命換來的,管他別人怎麽去說。就這樣,他那蠢蠢欲動的良心最終被壓制了下來,對自己的行為開始覺得心安理得了。

[五]

阿琨所在的城市位於北方,到了冬天河水就會結冰,那時候他的生意就到了淡季,盡管偶爾也有一兩個南方城市的生意,但這些外地生意畢竟占的比重不是很大,而且阿琨忙碌了一年,正好利用這個冬天休息一下。

轉眼間又到了新的一年,春暖花開,冰封了一年的河水終於解凍了。阿琨看著窗外正在發芽的樹枝,微笑著迎接新一輪的旺季。這一年一定要多淹死點人才好啊,剛開始產生這種想法時,阿琨還在內心譴責自己,現在已經是習以為常了。

就在天氣剛剛轉暖的一個清晨,沉寂一個冬天的門鈴終於響了,阿琨打開門,外面站著一個留著大胡子的中年男子,一臉憂傷,不用問,肯定是死者家屬。

果然,男子開口了:“大兄弟,你就是他們說的‘撈屍人’吧?”

阿琨點了點頭。通過詢問得知,大胡子十歲的兒子半個月前在河上玩冰車時不小心掉到了冰窟窿裏,因為那時天氣還冷,根本沒法打撈屍體。現在,好不容易等到河面的冰解凍,他這才連忙來找阿琨幫忙。

阿琨看了看外面,開口說:“大哥,不是我不幫忙,但是現在河水剛剛解凍,裏面冷得要命,我這時去幫你撈屍體估計只能給‘閻王河’多添條命啊。”阿琨嘴上這麽說,其實心裏對這樁生意還是比較有把握的,因為職業需要,他曾經反復練習過冬泳。但是之前一年的工作經驗,讓他充分掌握了死者家屬的心理,他之所以這麽說就是為了制造難度,擡高價格。

果然,大胡子如他期望地開口了:“大兄弟,你就幫我這個忙吧,這麽冷的天我也知道難為你了,不過我們家就這麽一根獨苗啊……”說到這,這個魁梧的大漢竟然嗚嗚哭了起來,“你放心,我不會虧待你的。”說著他從口袋裏掏出了厚厚的一沓子錢,塞到阿琨的口袋裏,阿琨目測了一下,大概有一萬,他在心裏偷偷地笑了笑,然後假意推托了幾下後答應下來。

等到他和大胡子來到“閻王河”時,太陽才剛剛升起,周圍沒有一個人。他詢問好孩子掉下的位置和時間,然後推斷出了大致範圍,就脫下衣服跳進水中。

初春的河水還是很冷,但是對於阿琨來說並不算什麽,過去一年的工作,這條河對於他來說就如同是自己的家一樣,裏面的環境他早已經摸熟。

他憋著氣在裏面摸索了幾個來回,別說是屍體,就連一只爛鞋都沒有找到,他泄氣地浮出水面透了幾口氣,然後又潛入水底。就這樣反復多次,依然和之前一樣,沒有任何發現,於是他遊回岸上,向大胡子詢問是否記錯了地點。

大胡子看著有些疲憊的阿琨,非常不好意思,“是這裏,不會錯的,這個地方我一輩子都忘不了。”他說到這,嘆了口氣,然後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一瓶白酒,“水裏冷吧?喝口酒暖暖身子吧。”

這句話正合阿琨的意,剛才在水中並不覺得,可一到岸上休息,他才感覺到確實冬天還沒有走遠,寒冷的空氣讓他有些發抖,於是他接過酒瓶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然後又做了做熱身運動,再次跳到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