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膚變白的軍人(第3/8頁)

“‘先生,夜間你可能還要加煤。天氣很冷,這間屋子不怎麽保暖。’

“但他沒有馬上出去,而是在屋內留了一會,當我疑惑地回頭看他時,他正站在原地盯著我看,似乎心中有事要說。

“‘請你原諒,先生,我禁不住對你在餐桌上提到的戈弗雷少爺的事兒有所耳聞。你知道的,他的乳母就是我的妻子,所以我幾乎和他的養父一般,當然十分關心他。你提到他表現很不錯,是嗎,先生?’

“‘嗯,全軍團也沒有比他更勇敢的人了。我記得有次我被他在布爾人的槍林彈雨中救了出來,否則我也無法在今天來這兒了。’

“老管家不停地搓著他的瘦手,顯得十分興奮。

“‘沒錯,先生,是那樣的,那就是戈弗雷少爺。他從小就非常勇敢。他爬過莊園裏的每一棵樹。我都不知道他怕什麽。他可曾是個好孩子啊,是啊,曾是個多棒的小夥子啊!’

“我猛地跳起來。‘嘿!’我禁不住大聲說,‘為什麽你說他曾是棒小夥,就像他已經不在世了?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難道戈弗雷出事了?’

“我用力抓著老頭兒的肩膀,但他卻退了回去。

“‘先生,我不太明白你說的話。你還是去問主人吧,他或許明白。我不知道別的事。’

“在他馬上要走出去時,我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臂。

“‘你聽好,’我說,‘你必須回答我一個問題才會被放走,否則我就一直拉著你不放。戈弗雷已經不在這世上了嗎?’

“他低著頭,避開我的眼睛,就像是被人施了催眠術。他最後勉強從嘴裏擠出一個回答,那個回答既可怕,又十分出人意料。

“‘我倒是寧願他已經死了!’他喊道。說完他就用力一扯,跑出了屋子。

“福爾摩斯先生,也許你現在都能想象出,當時我坐回原來的椅子,心情有多麽沮喪。在我看來,老頭兒給我的答案只有一種解釋。我的朋友顯然和某種犯罪事件有所牽涉,或者是別的什麽影響名譽的事兒,而且是家庭榮譽。因此,嚴厲的父親送走了兒子,藏起了他,以免家醜外揚。戈弗雷確實有些冒失,不管不顧。周圍的人對他影響很大。顯然他被某些壞人影響並由此犯罪了。倘若確實如此,真是十分可惜,但就算是這樣我也有義務找出他來,並想辦法幫他。我正在椅子上冥思苦想時,偶一擡頭,突然看到戈弗雷就站在我的面前。”

當我的主顧講到這兒時,他突然若有所思地沉默下來。

“你能繼續講下去嗎?”我說,“你的案子的確有些特別之處。”

“福爾摩斯先生,他當時在窗外站著,臉緊貼玻璃。我剛才提到過我曾看著窗外的夜色,因此窗簾一直沒有拉上。他的身影就出現在窗簾拉開的地方。因為是落地大窗,我得以看見他的整個身形,可是最讓我吃驚的還是他的臉。那是張我從來都不曾見過的蒼白的臉。我甚至覺得鬼魂也不過如此。但我和他的眼睛還是相對了,我確定那雙眼睛只能屬於活人。他看到我發現了他,就跳到後面,在黑夜中隱匿了。

“有某種十分讓人驚訝的東西在這個人的樣子中,這不僅源自那張慘白的面容,還包括一種更加微妙的東西,也許是一種難以見人的罪責感,這種東西與我稔熟的那個坦率痛快的小夥子截然不同,讓我感到十分恐怖。

“不過要是一個人當過兩年兵,每天和布爾人戰鬥,他的膽子總會不錯的,即使遇到變故也會馬上行動起來。戈弗雷一閃開,我隨即就跳到了窗前。窗子的開關有些壞了,我弄了一會才打開了它。然後我就跳了出去,快步奔到花園小路上,向著我自認他的逃走方向追去。

“這是條很長的小路,光線也很差,可我總感覺前面跑著什麽東西。我一點點跑過去,喊著他的名字,但毫無用處。我奔到小路的盡頭,這裏有好幾條岔路分別通向幾個小屋。我停在那裏,就在這時,我明白無誤地聽到了關門的聲音。這並非從我背後的屋子傳來的聲音,而是來自前方的黑暗處。福爾摩斯先生,這就說明我剛剛見到的絕不是幻影。戈弗雷的確在我眼前走掉了,並且他還關上了某扇門。這應該是沒錯的。

“我一點辦法都沒有。那一夜我在極度的不安寧中度過,心裏始終作著盤算,試圖找到某些理論來詮釋這些現象。第二天,老上校的態度多少有些緩和。而且女主人向我介紹了這附近的幾個好去處,我因此趁機問道,我能否再停留一晚。老頭子沒有拒絕,我因此而爭取到一天的時間觀察這裏。對於戈弗雷就藏在這附近這件事情,我已經十分肯定,我要調查的是具體的地點和原因。

“這座樓房大而曲折,即使一個軍團藏在這兒也沒人知道。倘若他藏在樓房的內部,那我幾乎沒有找到他的機會。但我聽到的門響卻並非在樓內。因此我把目標鎖定在園子裏。這樣就簡單多了,因為莊園中的那幾個老人都忙著自己的事,我有機會施行我的計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