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彼得(第8/9頁)

“非常抱歉,蘭開斯特,這裏的鋪位都有人了。我給你半個金鎊,勞駕你去那間屋子等幾分鐘吧。”

第二個走進屋子的人個子很高,長得很瘦,頭發又短又直,兩側的臉頰因為瘦而陷了下去。他叫休·帕廷斯。福爾摩斯也沒有雇用這個人,像上個人一樣給了半個金鎊,讓他在另一間房屋裏等候。

第三個走進屋子的人長得與眾不同。他的臉看上去像哈巴狗那樣兇惡,頭發和胡須都亂糟糟的,濃密的眼眉向下垂著,遮住他那兩只蠻橫的黑眼睛。他敬完禮後,像水手一樣站在一邊,兩只手不停地轉動著自己的帽子。

福爾摩斯問道:“你叫什麽?”

“我叫帕特裏克·凱恩茲。”

“你是個叉魚手?”

“不錯,先生。我有二十六次出海的經驗。”

“是不是在丹迪港?”

“沒錯,先生。”

“那你每月能得到多少錢?”

“每個月八鎊。”

“你現在可不可以跟探險隊一起出發?”

“那我必須把要用的東西收拾一下。”

“你有沒有證明?”

“有,先生。”這個人從口袋中掏出一卷揉搓得不成樣子的單子,上面還帶著油跡。福爾摩斯看了一眼,又把單子還給他。

他說:“你就是我要找的人。合同就放在靠墻的桌子上。你在上面簽個字,我就雇用你了。”

福爾摩斯靠在他的肩膀旁,把自己的雙手伸到他的脖子前。

他說:“這就可以了。”

我耳邊傳來金屬撞擊的聲音,還有一聲吼叫,就像激怒的公牛發出的聲音一樣。緊接著就看見這個叉魚手和福爾摩斯滾到地上廝打起來。雖然福爾摩斯敏捷地把手銬戴在了他的手上,但是這個人的力氣實在太大了,如果沒有霍普金和我的協助,福爾摩斯根本制伏不了他。當我的手槍對準他的腦袋時,他才清楚抵抗是沒有用的。我們把他的腳用繩子綁好,才喘著粗氣站起來。

歇洛克·福爾摩斯說:“霍普金,真是不好意思,恐怕煎雞蛋已經涼了。但是這個案子勝利結束後,你繼續吃你的早飯可能會覺得更好吃。”

斯坦萊·霍普金驚訝得一言不發。

他的臉很紅,有點語無倫次地說:“福爾摩斯先生,我真是不知道該怎麽說。好像從開始的時候我就騙了我自己。現在讓我明白您在我面前永遠是老師,我永遠要向您學習。您所做的雖然是我親眼所見,但是我還不太理解您的意思。”

福爾摩斯興奮地說:“好。吃一塹長一智。這個案子能讓你明白破案的辦法不能拘泥於一種。你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年輕的乃爾根身上,根本沒注意到帕特裏克·凱恩茲這個真正的兇手。”

這個叉魚手嘶啞的說話聲打斷了我們的談話。

他說:“先生,您聽我說,您這樣對我,我沒有什麽抱怨,但是我希望你們說話要切合實際。你們說是我殺了彼得·加裏和我自己說我殺了彼得·加裏,這兩句話有很大的差別。也許我說的你們不信。你們認為我在說謊。”

福爾摩斯說:“你說錯了。那你把你的話說來我們聽聽。”

“我的話很短,但是我所說的全是真的,我可以發誓。我對黑彼得非常了解,當他拔出刀時,我就明白不是我死就是他亡,所以我抓起魚叉戳死了他。你們說我是謀殺。可是不管怎麽樣,黑彼得把刀插進我的心口,或是把絞索套在我的脖子上,我全都會死。”

福爾摩斯問:“你為什麽來這兒呢?”

“我跟你們從頭講起。讓我坐下來,站著說話不方便。事情發生在一八八三年的八月,那時候彼得·加裏是‘海上獨角獸’號的船長,我是那艘船上的後備叉魚手。我們的船剛剛駛離了北冰洋大塊的碎冰,回程的途中船是逆風行駛。我們在海上遇到一艘被風吹到北方來的小船,因為那個星期刮的全是猛烈的南風。那艘小船上只有一個人,而且這個人還是個沒有經驗的水手。我們船上的水手們都認為是這個人乘坐的大船沉沒了,他一個人乘著這艘小船逃去挪威。我們猜想那艘大船上的其他海員都已經遇難了。總之,這個人被我們救到船上,這個人在船艙裏跟我們的船長談了很久。隨後我們把這個人的行李打撈了上來——一只鐵箱子。沒有人提起過這個人的名字,至少我不知道他叫什麽,在第二天的晚上這個人就消失了,好像他從來沒有來過這艘船似的。有人說,這個人可能是自己跳海了,要不就是被風卷到了海裏。但是只有一個人知道這個人到底出了什麽事,那就是我,我親眼所見,在這個人上船的第二個夜晚,也就是第二班水手值班[2]時,船長彼得·加裏就用繩子捆住了他的兩只腳,把他扔到海裏去了。我們的船又行進了兩天,我們就看見了瑟特蘭燈塔。這件事我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過,我想看看結果會怎麽樣。我們抵達蘇格蘭時,船上的人好像已經遺忘了這件事,沒有人再問起他。因為在海上一個不認識的人遇難了,誰都覺得沒有必要再去過問。沒有多長時間,彼得·加裏就不再出海了,過了幾年,我才知道彼得·加裏的下落。我覺得他殺死那個人是為了鐵箱子裏的東西。我想向他索取一大筆錢來封住我的嘴。